回宮的時候倒是姚笑笑吩咐人要低調再低調。
登船前的那個晚上,她最後一次翻窗而入。手裏拿着一大包東西。一樣一樣放在桌子上,跟他說明用意。
“薑片的作用你知道了,醋也是一樣。特別暈的時候就喝一點,把薑片放在肚臍上。這個你登船前喫掉。”
李墉好奇,“這是什麼?”
人高深莫測地說了一句,“靈丹妙藥。”
可說出口,她才覺得這麼說李墉能喫纔有鬼。畢竟他又怎麼可能會喫她給的東西。
心裏有一絲酸楚,可嘴上還是訕訕說道:“其實這就是普通的暈船藥。我來前讓欣兒去民間醫館買的。不知道你會暈船便沒有準備。這次回去,我特意準備了。”
頓了頓,她雙眼真摯,生怕人不相信一樣,“你放心,都是從醫館直接買的,不會有問題的。”
“你…”李墉聲音一頓。
卻阻擋住了她連綿不休的解釋。這解釋聽起來沒有問題,卻無端讓兩個人的距離拉遠了些。
他不知道爲什麼眼前人爲什麼總會跟他解釋那麼多。她能信任自己,難道自己還能懷疑她?
可姚笑笑只是低着頭,扣了扣自己的手指,“如果你不想喫也沒關係的。反正有這些土方法,也足夠了。還是這些方法比較可靠。萬一我給的藥喫壞了身子,才真是不好。”
說了一大通有的沒的。最後,她都沒有給他一個辯駁的機會,就身手敏捷地轉身跳窗離開。
直到登船前,他一指站在甲板上等她。好不容易見到了,他二話不說,甚至有些魯莽地在她面前吞下了一顆藥。
吞完什麼都不說地轉身要走。
模樣看着實在幼稚,讓姚笑笑忍不住追上去詢問,“殿下這是何意?”
他不答反問,“難道臣模範地不像?”
“像誰?”看他的樣子,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像我?爲什麼?”
李墉偏頭湊近些,聲音放低,“總是不給人說話的機會,就自顧離開。若是當真因此生出了誤會,又該當如何?”
姚笑笑覺得每一個字都能懂,可爲什麼她卻不明白殿下的意圖。
擡眉看向他,仍然不解地問道:“我們之間,有誤會嗎?”
“有。陛下覺得我不信任你。”他倒是開門見山。
尤其如今這御船上沒有別人,更是毫不顧忌。
人仰頭很認真地說道:“我沒有覺得你不信任我。”
李墉分明就是在逗她,“若是沒有,陛下又爲何要向我解釋這暈船藥的來源。難道你覺得你給我的東西,我會不喫?”
甲板上的風很大。過了白露,氣溫也降了不少。
她只穿着青蘿霓裙,不知道究竟是風讓她打了一個冷顫,還是瑾王殿下的話。
姚笑笑繼續仰頭看着他,跟剛纔的認真比,現在眼底多了一絲疑惑和詫異。她在思考他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嘴上循循問:“殿下不擔心我會殺了你?”
只見她快速地搖頭,那分明是下意識地反應。可都已經這樣了,又爲什麼還擔心他會不相信她呢?
李墉覺得疑惑,卻不想再追問,思來想去也肯定是他的問題。
回程比去時多花了幾天。而這幾天李墉的身體總是反反覆覆的,時而好時而嚴重。姚笑笑就在旁邊照顧着。
來時還要顧及唐秉桓,現在她全身心地在照顧他。
一夜到亮地陪在他身邊。
殷戎和欣兒很欣慰,總覺得兩人的婚事恐怕回了朝歌城就要下詔了。
房間內,燭火飄搖。
連同影子都搖搖晃晃的,更是令人頭暈。李墉躺在牀上便只能閉上眼睛。
突然聽見身邊的人竊笑。
“陛下是在笑我?”
她就坐在牀踏上,兩手杵腮地看着他,眼神一點也不需要避諱,嘴上卻不誠實,“沒有,就是覺得這樣的機會很難得。”
人猛地一睜眼,便看到她一雙直勾勾的目光。
“如何難得?”
姚笑笑往後挪動了一些,拉遠了距離。這動作卻莫名讓李墉眉頭一皺。
可看着她的笑臉,又覺得自己多少有點貪心。
人凝笑道:“就是覺得殿下這般虛弱,躺在牀上被我照顧的機會很難得。”
這話剛說出口,房間的窗戶被風吹開了些。透進來的月光似乎照亮了某些人的心思,她眼神躲閃地不知所措。
李墉也帶着幾分失神,“那以後我受傷,都讓陛下照顧,可好?”
她會不會答好呢?這試探一言,讓他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但姚笑笑不是別人,她立高了些,從正面看着他,嚴厲說道:“不行。比起讓我照顧你,我更希望你永遠也不要受傷。”
一瞬,他重新閉上眼睛,轉過了頭。
他不敢再看她,生怕下一息自己便有可能失了禮數。
只得壓抑着,假裝自己沒有聽懂她說的那些話。
可姚笑笑的聲音始終迴盪在他的耳邊,印刻在他的腦海裏。
從小到大,也不是沒有感受過溫暖。只是那些溫暖中多多少少帶着些不與人言的目的。他也盡數瞭解,卻還是默默接受。
如今她的話,像是用一把巨錘,敲碎了心中對她所有的防備和懷疑。
他滾動了兩下喉嚨,想要說點其他事情,來緩解自己心中的盪漾無措。良久,纔開口道:“明日回朝歌,世子殿下一定會在城門口迎接我們。”
“你雖然要表現得生氣,卻也不能太生疏。不然恐怕他會知道我們的目的。”
姚笑笑愣愣點頭,她覺得李墉有些怪異,可看不見他的臉,也只得作罷。
第二天黃昏,御船終於開到了朝歌城的港口。上面站了許多官員,都是來恭迎陛下回宮的。她調整了一下心情,才循循往下走。
在盤算着應該怎麼演戲時,卻沒有在人羣中看到該出現的人。
來了幾十位官員中,偏偏世子唐秉桓不在其中。
這似乎,略顯得怪異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