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湖探案傳奇 >第七卷 第四章 交鋒
    蘇拙越想越驚,想不到自己下山以來,發生的事貌似全無關聯,實則都與衛潛有關係。從最初的江魁呂康,到萬蒼衛勝,自己竟然已經除掉了這麼多衛潛的人!

    蘇拙驀地感覺到一陣恐懼,這間屋子也似乎變得陰森起來。周圍安靜的氣氛,更是讓人無比壓抑。他下山以來,第一次感到了害怕,暗暗責怪自己狂妄自大,不知深淺,怎麼貿然就進了岳陽王的家裏了?

    蘇拙盯着兩件寶物,一動不動,額頭上卻已滲出點點冷汗。突然門外響起一個雄渾的聲音:“想不到蘇公子也喜好這些玩意兒!若是喜歡,不妨挑兩件拿去玩玩!”

    蘇拙嚇了一跳,回頭望去,只見門口進來一人,身高體壯,留着長鬚,雙目炯炯有神,眼光如利刃一般,直刺蘇拙心底。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岳陽王衛潛!

    蘇拙居然一時沒敢與他對視,抱拳行禮道:“晚輩見過衛前輩!”

    衛潛哈哈一笑,大聲道:“果然是江湖中人啊,這聲招呼聽着便比那些官場上的繁文縟節親切!”

    蘇拙點點頭,稍稍平復心情。衛潛瞟了一眼桌上茶杯,竟原封未動,說道:“蘇公子嫌這茶不好?我這就讓人換了!”

    蘇拙忙道:“不必了,茶是好茶,只是蘇某一介草民,只怕喝了這等好茶,慣出一張刁嘴,日後就喝不慣粗茶了!”

    衛潛一愣,繼而哈哈大笑,又道:“蘇公子果然出語不凡啊!方纔我見蘇公子盯着這架上的小玩意兒出神,莫非對古玩玉器也有研究?”

    蘇拙搖搖頭,笑道:“我只是好奇,這麼多寶貝,件件都是價值連城,侯爺想必花了許多心思才得來的吧?”

    衛潛毫不在意,淡淡道:“哦?這些東西很值錢麼?這老夫倒不是很清楚。這些都是朋友送的,我也沒當回事。不過就是幾件玩物罷了!”

    蘇拙見他輕描淡寫,一句帶過,也不好深究,閉嘴不語。

    衛潛轉過頭,在主座上坐了,大聲道:“老夫久聞蘇公子之名,只是可惜一直無緣得見。今日得知蘇公子抵達嶽州,本來想親自前去拜會。可是你也知道,我這一出門,便有無數雙眼睛盯着,有不少人跟隨。於是老夫只得冒昧,派人送了一封信過去,將你請到府裏來了!”

    蘇拙忙道:“衛侯爺是武林前輩,晚輩理當先來拜會!”

    衛潛盯着蘇拙看了一陣,誇道:“蘇公子氣度不凡,果然是人中龍鳳!不知蘇公子師從何方?”

    蘇拙聽他這麼誇自己,都要不好意思起來。他搖搖頭,答道:“侯爺謬讚了。家師不過是個鄉野教書先生,賤名難登大雅之堂。”

    衛潛哈哈一笑,也沒有深究,又道:“其實我今天找蘇公子來,也沒什麼要緊事,不過是想見見你,交個朋友!”

    蘇拙已漸漸從最初的心驚中平復下來。如果衛潛從前說出方纔這句話,蘇拙恐怕要感激涕零。可是他闖蕩江湖這一年,見識不淺,聽了這番話,只是淡然笑道:“蘇拙何德何能,怎敢與侯爺交朋友。”

    衛潛搖搖手,道:“蘇公子何必說這樣的話?孔聖人也曾說過,三人行,則必有我師。不論是誰,都有值得老夫學習的地方啊!說到孔聖人,我這裏還有一幅前朝大家的字畫,蘇公子不妨來猜一猜,這畫的是什麼!”

    他領着蘇拙走到一面牆壁前,指着牆上掛着的一幅人物畫。畫中寥寥幾筆,勾勒出兩個人物,簡單明瞭,卻餘味盡顯,確是名家手筆。

    蘇拙看了一眼,便知道畫中內容,他只是一時不明白衛潛讓他猜的到底是什麼意思。蘇拙有些猶豫,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幅畫畫的是《左傳》裏,孔文子問道於仲尼的故事。”

    衛潛哈哈一笑,說道:“蘇公子果然博學,說的一點都不錯。這幅畫的典故出自《左傳·哀公十一年》,當時孔子身在衛國,卻因政治昏暗,得不到重用,而準備離開。而孔文子當時準備出征大叔,求教於孔子。蘇公子,你可知道孔子說了什麼?”

    蘇拙心中恍然,終於有些明白,原來衛潛請自己來,以禮相待,就是爲了仲尼這句話。他不動聲色,淡淡道:“這我倒有些記不清了。”

    衛潛繼續道:“仲尼對孔文子說,胡簋(音同鬼)之事,則嘗學之矣,甲兵之事,未之聞也。意思是說,自己只懂得禮儀,不懂打仗。而後又說,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仲尼是自古第一大聖人,也是有他能說出這番至理啊!”

    “其實每個人都是一樣,路有這麼多,真正能選對的,卻沒有幾個。因此,世人往往被命運主宰,浮浮沉沉。蘇公子,你是人中龍鳳,可不能枉費了這一身本事啊!”

    蘇拙淡然一笑,道:“衛侯教訓得是,只可惜我對孔大聖人並不大感興趣,倒是十分喜歡老莊的無爲之道。對了,前些時日讀莊子,看到一則有趣的故事,不知侯爺是否聽過。”

    衛潛眉頭微皺,“哦”了一聲,饒有興趣地看着蘇拙。

    蘇拙接着道:“秋水裏說,南方有一種鳥,名叫鵷鵮,從南海出發,要飛到北海去。這一路上千裏迢迢,然而這鳥兒卻是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侯爺,你說這奇怪不奇怪?”

    衛潛端起茶杯,眉眼低垂,淡然道:“這鳥兒如此做法,可謂自討苦喫,終究要餓死、渴死。蘇公子以爲它是爲了什麼呢?”

    蘇拙笑道:“依我揣度,這鳥兒是頗有志氣的。他寧可餓死渴死,也是不能與鴟鳥、腐鼠之流同飲同食的!”

    衛潛面色一沉,端茶杯的手也有些發抖,似乎在極力壓制心中的憤怒。他冷冷說道:“看來蘇公子志趣高潔,果然不同凡響。不過那鵷鵮是天界神鳥,與我們人世間的凡夫俗子不同。正所謂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做人最重要是要學會與時俯仰!”

    衛潛抿了一口茶水,接着說道:“我們身處這渾渾濁世,誰能說自己真的能出淤泥而不染?就連聖人也不能免俗,蘇公子執着追求的,豈不是成了空中樓閣,水中月影?看着好看,卻虛無縹緲啊!”

    蘇拙也不禁有些暗暗佩服,抱拳道:“侯爺博學多才,文武雙全,晚輩着實佩服!”說着一揖到底,十分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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