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湖探案傳奇 >涿州風雲卷第一章 狹路相逢
    往北的山道上,沒有多少行人。此地已近宋遼邊境,多年來兩國關係緊張,遼人不時南下劫掠,惹得民不聊生。這些遼人常常十幾人一隊,小股行動,極難提防。往往宋軍大兵一到,人已經走得乾乾淨淨,什麼也抓不到,因此越靠邊境,越是荒頹。

    馬蹄聲得得,蘇拙騎在馬上,不急不緩沿着山路而行。夕陽映照在他半邊臉上,暖烘烘的。秋風漸涼,伴着歸巢晚鴉,更顯淒涼。蘇拙臉上有些許愁容,此處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莫非今夜又要露宿荒野不成?

    他馬背上放着一卷行李,顯然已經爲此番遠行做了準備。只是他初來北境,仍然沒料到此地已經荒涼成這樣。

    蘇拙信馬由繮,讓馬緩緩前行,暗暗希望自己運氣夠好,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走了月末小半個時辰,前面道路漸漸寬闊,似乎上了一條舊官道。樹林邊上,現出一個茅草棚頂。

    當真是天隨人願,蘇拙心中暗喜,雙腿一夾馬腹,緊趕幾步。一人一馬穿過密林,趕到茅草棚前,只見原來是個茶攤。蘇拙皺起眉頭,不過更讓他頭疼的,卻是茶棚前已經停着一輛雙架馬車,另拴着四匹高頭大馬。茶棚裏也坐着幾人,正在喝茶。

    他有些猶豫,該不該進去。還沒下定決心,茶棚裏一人喊道:“蘇公子爲何過門不入?莫非怕這店裏有喫人的怪物不成?”

    說話的非但不是喫人的怪物,相貌還頗爲清秀,正是衛秀。但她比喫人的怪物,還要讓蘇拙頭疼。只是她已經開口,蘇拙自然不能示弱,只得下馬拴好,走進茶棚。

    他走到衛秀面前,開口道:“衛”只說了一個字,就猶豫了。因爲衛秀穿着一身男裝,活脫脫一個白麪公子哥兒。

    衛秀倒是大方一笑,道:“怎麼?這副裝扮,蘇公子就認不得在下了?”

    蘇拙當然不會認不得她,當初兩人第一次見面,衛秀也是男扮女裝,蘇拙還是猜了出來。如今兩人交手幾次,早就熟悉非常。蘇拙還在茶棚外,就已經認出了衛秀。

    他哈哈一笑,道:“你怎麼又換上男裝?”

    衛秀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出門在外,這樣少了很多麻煩!”

    蘇拙在衛秀對面坐下,茶棚簡陋,也只有兩張破桌子。衛秀獨自坐了一桌,另一桌則是四金剛四人坐了,蘇拙也只能與衛秀一桌。衛秀招手,讓茶棚夥計重新倒上茶。

    蘇拙舉杯向鄰座的四金剛示意,四金剛個個板着臉,對他沒有好臉色。他們是衛秀貼身護衛,自然知道二人之間頗有齟齬。更兼四人頭腦簡單,心中所想全寫在臉上,對蘇拙厭惡之情溢於言表。若不是衛秀對蘇拙客客氣氣,說不定他們早就一擁而上,將蘇拙大卸八塊了。

    蘇拙無奈笑笑,自語道:“想不到無意中又惹下了四個冤家!”他又舉杯向坐在馬車上的那名中年車伕爲禮。誰知那人靠坐在車上,面無表情,反倒將頭上的斗笠更低了。

    衛秀自斟自飲,頭也不擡,卻似乎將蘇拙的言行看得一清二楚。她淡淡道:“你想跟他們幾人套近乎,恐怕是對牛彈琴了。”

    蘇拙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對四金剛確實如衛秀所言。只是那名車伕似乎並不像四金剛一樣,腦子不清爽。在聚義山莊前,蘇拙就已經見過這名車伕,當時就爲他深厚內力折服,只是不知道這位深藏不露的車伕到底是誰,又爲何甘願當一個車伕?

    蘇拙將心中疑惑問了出來:“他到底是誰?”

    衛秀笑而不答,反問道:“蘇公子怎麼跑到這北方來了?”

    蘇拙知道衛秀不想回答的事,絕難問得出來。不過他當然也不會痛痛快快回答她的問題,笑道:“自然是跟衛姑娘目的一樣!”

    衛秀臉上依然如古井不波,瞧不出一點驚訝之色,淡淡道:“哦,蘇公子知道我是爲什麼而來?”

    蘇拙道:“來北方,自然是爲了北邊的事!”

    兩人打着啞謎,坐在一旁的夥計似乎有些受不了了,嘖了一聲。聲音發出,他才發覺自己失態,想必是方纔聽得入了神,這時不好意思地背過身去。

    衛秀莞爾,道:“據我所知,北邊並沒有蘇兄的朋友。華老兄也安然無恙地在四海盟總壇呆着。蘇兄還要到北邊湊什麼熱鬧?”

    蘇拙搖搖頭,道:“大理寺卿諸葛錚大人,蘇某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當初還是多虧了他,蘇某才能在金陵救下凌霜。這次他在遼國出事,我自然要去探望探望。”

    蘇拙說得輕巧,但衛秀卻已經知道,這件事蘇拙是管上了。打從蘇拙出現在茶棚外,衛秀已經猜到他的來意。

    蘇拙又道:“讓我奇怪的是,這次出事的,似乎並沒有衛家的親朋好友。衛姑娘所來,又是爲了什麼?”

    衛秀詭祕一笑,依舊避而不答。沉默片刻,她忽然沒頭沒腦感嘆一聲:“唉,俗話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此地荒頹,哪裏有大宋王土之象!”

    蘇拙嘆了口氣,道:“當年石敬瑭爲了當皇帝,將燕雲十六州拱手送給契丹人。如今遼國坐大,對中原虎視眈眈,北境百姓自然首當其衝。”

    衛秀眼中光芒閃爍,黯然道:“這天下姓石還是姓趙,也不過改朝換代。王侯爭霸,逐鹿中原,到頭來,苦的還是百姓。亂世紛爭,百姓受苦,清平盛世,百姓依然苦”

    衛秀感嘆時,臉上流露出悽苦柔弱的神色,彷彿這一刻,她終於迴歸了女兒家的本性。蘇拙忽然被她如此悲憫的神態吸引住了,驀然明白過來自己之所以能與衛秀相交,雖然交手數次,依然能坐下來互談心事。就是因爲她身上有這樣一種特質,這種特質是不同於衛潛、衛勝的,是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純真。

    衛秀忽然注意到蘇拙的走神,收斂心神,笑道:“蘇兄在想什麼?”

    蘇拙一向自視爲絕不會被女人吸引的大男人,自然不會將心中所想說給她聽,笑道:“衛姑娘心繫黎民,令人欽佩。不過,讓我奇怪的是,衛姑娘今天怎麼沒有以往的聰明瞭?這荒山野外,莫名的有一座茶棚,衛姑娘不覺奇怪嗎?”

    衛秀淡然笑道:“我看蘇兄纔是智者千慮,這茶棚奇怪不奇怪,何事?茶水我已經試過了,沒有蒙汗藥,也沒有毒。我自解渴,管他有什麼鬼!”

    話音剛落,那茶夥計聽着二人話風不對,驀地站起身,攥指口中,打了個響亮的呼哨,從茶爐後抽出一柄短刀,瞪着二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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