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草場其實是蕭千庭練兵的地方,他將方圓數十里的村莊鄉民全部驅逐出去,形成了廣闊的山林草原,供南京道十萬大軍駐紮。這些都是一路上衛秀告訴蘇拙的,兩人沿着大道出城西,策馬走了一個時辰,就能看見不遠處旌旗招展,營帳連片。
不用問也知道,前面就是白馬草場了。蘇拙駐馬道旁,遙望遼軍軍營,只見營寨森然,隱約可見柵欄裏持戟士兵來回巡邏,時刻給人一種緊張壓抑之感。
他不由得嘆道:“遼軍軍紀森嚴,戰士勇猛,從此可見一斑。可嘆我中原多年內亂,實在難有與遼國匹敵的軍隊!”
衛秀深有同感,似乎想到什麼,卻沒有說出口。而白馬草場大門口的角樓上的衛兵,已經遠遠看見了官道上的這幾個人,忙向營門守衛通知情況。
過不多時,寨門緩緩打開,兩行士兵腰掛彎刀,手持長槍,列隊而出,將蘇拙等人圍了起來。一個騎馬便將上前,嘰裏呱啦說了一頓契丹語。
蘇拙雖然聽不懂,卻知道他一定在盤查自己。衛秀身後的那個車伕忽然上前也以契丹語大喊幾句。蘇拙和那軍官都是一愣,顯然沒料到這人居然還會契丹語。蘇拙對這神祕車伕的身份更加好奇。
衛秀對車伕道:“告訴他,我是岳陽侯之女,是他們七皇子的朋友!”
蘇拙在一旁靜聽,不知這七皇子又是什麼人,更加不知道衛家怎麼還會跟遼國人有交情。在他印象中,好像衛潛一直在長江以南,並沒有到過北地。轉念一想,衛勝既然能拜天狼派掌門爲師,自然說明衛潛早與契丹人打過交道。
那遼**官聽了車伕的回答,臉上露出肅穆之色,一揮手,讓手下士兵收起長槍,讓出一條道來。他撥過馬頭,在前引路,帶着蘇拙等人向營中走去。
這一片營帳只是蕭千庭的帥帳,連同中軍衛兵,所有大帳加起來,不過五六十頂。大軍散在這片草場各處駐紮,對帥帳成拱衛之勢。蘇拙幾人畢竟不是遼國王公,進入寨門,必須要下馬步行。
領路的那名軍官,引着幾人徑直向最中間一間大帳而去。一路兩旁,排列着兩行高大衛兵,一個個斜持長槍。槍尖在陽光下,閃爍着寒光,饒是蘇拙衛秀見慣了大場面,此刻也不由得心驚肉跳。
軍官先進大帳通報,不多時就出來示意他們進去。臨進帳門,衛秀回頭對蘇拙小聲道:“蕭千庭此人多年行伍,爲人剛烈。我知道你是喫軟不喫硬的性子,但是你千萬不要跟他鬥嘴,否則我也救不了你!”
蘇拙笑道:“放心,我還想留着小命多活幾天。倒是衛小姐怎麼忽然對我這麼關心了?”
衛秀瞪了他一眼,不再多說,轉身進帳。一行五人魚貫而入,站在營帳中,微微欠身行禮。蘇拙偷眼環顧,只見營帳裏空間極大,已經坐了十幾人,全是一色的契丹人打扮,看到蘇拙進來,都向他們看過來。營帳正中主座上,坐着一個滿面虯髯的彪形大漢,模樣粗獷,不怒自威。
他說的是契丹語,車伕站在衛秀身後,翻譯一遍。衛秀卻皺着眉頭,她知道遼國的官都是會漢話的。當年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打進開封,就意識到,要想統治中原,必須要學習漢族的文化,因此從那以後,遼國每一代皇帝,都推廣漢話。
然而這個蕭千庭明明會說漢話,卻故意說契丹語,顯然並沒有將他們幾人放在眼裏。也許是因爲他怒氣未消,纔不想給他們好臉色看。但是他分明知道自己是衛潛的女兒,怎麼也要給幾分面子吧。
衛秀欠身道:“大帥恕罪,我們聽說令嬡慘遭不幸,特來弔唁”
她話還沒說完,座中一人大聲道:“大膽,見到蕭大帥,竟然不下跪,難道你不怕死麼!”
衛秀一愣,臉上青氣一閃,但轉念想到此地兇險形式,只得壓下心頭的怒火。誰知蘇拙忽然輕輕笑道:“笑話,我乃大宋子民,跪天跪地跪父母,至多跪我國皇帝,豈會因爲別人恐嚇,就跪他國一個將軍?莫非剛纔說話的這位大人,是一個見人就跪的人麼?”
衛秀在心底嘆了口氣,唉,早就知道蘇拙本不是個安分的人,方纔在門外還要提醒他,當真是自己傻了。
蕭千庭也許是有些欣賞蘇拙的骨氣,也許是嫌來回翻譯麻煩,終於操起一口並不流利的漢話,指着蘇拙問道:“你又是什麼人?”
蘇拙還沒說話,坐在蕭千庭下手角落處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帥,我知道他是什麼人!他名叫蘇拙,在中原一向以狡猾陰險著稱。不少人都被他的陰謀詭計騙了,吃了大虧呢!”
蘇拙聽到這個聲音,心裏一沉,衛秀果然沒有騙自己,衛勝早已經來了,只是他到底來做什麼,卻是蘇拙不得而知的了。蘇拙心裏雖驚,嘴上卻不甘示弱,說道:“想必衛大將軍在蘇某手上喫的虧不小吧,一定是至今餘恨難平!”
衛勝坐在一個華服公子身後,此時站起身,臉上漾着淡淡笑意,但是看着蘇拙的眼神卻是燃燒着仇恨的怒火。他朝衛秀瞪了一眼,向蕭千庭行禮道:“大帥,此人來次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祕密,大帥可要小心防範啊!以我之見,所幸將他與那諸葛錚惡徒一道砍了!”
蕭千庭陰沉着臉,沒有發話。蘇拙忽然仰頭大笑起來,帳中十幾個人面面相覷,想不出來,他此刻凶多吉少,還有什麼可笑的,莫非他瘋了不成?
蘇拙自然沒有瘋,他笑着說道:“哈哈哈,蘇某原以爲堂堂蕭大將軍,統領十萬鐵騎,一定是一位頂天立地,正直不阿的好男兒。沒想到見面不如聞名,堂堂遼國大帥,只不過是一個有眼無珠,狼狽爲奸的莽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