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尼姑陡然見了生人,似乎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恰好讓開了道。蘇拙邁步進門,那小尼姑終於反應過來,將手中竹掃把一橫,豎眉道:“你是什麼人?到這裏來做什麼?”
蘇拙一時心急,這會兒也知道自己這般闖進來有些冒失。他靈機一動,拿出出城時使用的令牌,在小尼姑眼前一晃,道:“我是城裏的捕快,來這裏查婉孃的案子!”
小尼姑吃了一驚,道:“那案子不是結了麼?”
蘇拙道:“誰說結了?”
“府尹大人說的!婉娘是上吊自縊身亡,與旁人無關!”小尼姑嚴肅說道。
“胡說!”蘇拙故作兇態,“那件案子還有很多疑點,我專門來調查。你家住持在哪裏?我要找她問話!”
小尼姑果然嚇了一跳,支支吾吾道:“住持在觀音堂做早課,我、我這就去請……”說着丟下掃把,扭頭就跑。
鑑心庵並不大,從大門到唯一的一座大殿觀音堂,也就十來步。蘇拙走過白石鋪成的院子,並沒有看到這裏有大樹。正感奇怪,一個二十多歲的尼姑從觀音堂走出來,向蘇拙合十行禮,道:“原來是衙門的捕快大人,貧尼慧言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她是庵裏的住持,說話待客比那小尼姑穩重許多。不過蘇拙仍有些奇怪,合十道:“是我魯莽了。不過我卻有些奇怪,師傅年紀輕輕,居然已經做上了住持?”
慧言一怔,道:“這位大人是頭一回來這裏麼?”
蘇拙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洛謙等人早就來過這裏,自然知道慧言住持,自己這麼問,已經露餡了。幸好慧言並沒有太過懷疑,蘇拙笑道:“慧言師傅恕罪,蘇某並無他意。”
慧言笑道:“大人言重了,前幾年師父師伯相繼故去。貧尼雖然年資淺薄,也只有獨當大任了。”
蘇拙點點頭,道:“師傅辛苦!”
慧言搖搖頭,道:“鑑心庵也不大,上下只不過十幾個師妹,平日也沒有什麼香客,倒也不辛苦。”
蘇拙道:“這裏平常很少有香客來嗎?”
慧言道:“大人說的不錯。鑑心庵不是什麼古剎,離城又遠,除了唐公子經常來燒香,平時倒也很清靜。”
蘇拙眉頭一皺,道:“唐公子?可是成都府的唐墨?”
“就是唐墨唐公子!”慧言道,“大人也認得他?”
蘇拙忙笑道:“誰不認識唐公子?不過,他不認得我罷了!”
慧言笑道:“大人說笑了!聽說大人是來調查一個月前的那件案子的?”
蘇拙點點頭,正色道:“沒錯。慧言師傅,我看這院子裏沒有大樹,那婉娘是吊在哪裏的?”
慧言道:“婉娘是在東跨院的大樹上自縊的。不過……”說到這裏,她忽然有些猶豫。
慧言道:“哦,是這樣的。東跨院是師叔明月的居所。這個時候去打攪她,恐怕不太好!”
蘇拙道:“你的師叔?她難道沒有來參加早課?”
慧言道:“明月師叔脾氣有些怪,平常很少見外人。我們也不敢去打擾她。”
蘇拙冷哼一聲,說道:“就算脾氣再古怪,也不能阻攔官府辦案!我們這就去看看!”
慧言猶豫一陣,終究不敢違拗蘇拙的意思,當先領路。繞過一片竹林,前面就是東跨院。蘇拙遠遠就看見院中一株大樹,枝叉縱橫,狀如華蓋。他忽然問道:“慧言師傅,你知不知道婉娘爲什麼會來這裏?”
慧言一愣,停下腳步想了想,道:“我記得那天那位姑娘是天快黑了纔來的,而且一進來就大吵大鬧,說了一些很莫名其妙的話!”
她邊說邊走進一道月門,來到房間門前輕輕叩了兩聲,小心翼翼地說道:“師叔,有位成都府衙的捕快前來調查案子。冒昧打擾,還望恕罪!”
房內一片靜默。蘇拙正要以爲屋內根本沒人,就聽一個清冷的聲音說道:“捕快?查什麼案子?”語調冰冷,不夾帶着一絲人的情感。
蘇拙愣了愣,開口道:“明月師傅,冒昧打攪。我想請問你幾個問題,關於一個月前的婉孃的案子!”
房內又安靜了一會兒,忽然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全身素白僧袍的女尼站在門口,看了蘇拙一眼,對慧言道:“你去吧,我來招呼這位大人!”
慧言暗暗鬆了一口氣,行了一禮,轉身就走,似乎在慶幸沒有捱罵。蘇拙眼睛向房內瞟了一眼,房內收拾得很簡單,唯有牆邊一個很大的書架,吸引了他的注意。這書架上整整齊齊地擺滿了書,上下三四層,足有百十本。因爲離得遠,蘇拙看不清都有些什麼書。
明月站在門口,似乎根本沒有讓蘇拙進屋的想法。她冷冷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蘇拙一怔,不知道她爲何會問這個問題,方纔自己分明已經說明了來意。他看了明月一眼,發現她眼光精亮,並不糊塗。蘇拙又說一遍:“我來調查婉孃的案子!”
明月忽然冷笑一聲,道:“這裏就你我兩個人,還要撒謊嗎?你根本就不是捕快!”
蘇拙心中“咯噔”一跳,這才意識到這個女尼絕不簡單。他微微一笑,說道:“你怎知道我不是捕快?難道我臉上寫着字?”
明月轉身進屋,嘴裏卻分明在冷笑,道:“衙門的捕快每天卯時三刻都要在衙門點卯,除非有緊急情況,會一大早,甚至連夜行動。而婉娘這件案子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算不上緊急。捕快又怎麼會天還沒亮,就過來問話呢?”
蘇拙不得不重新審視面前這個女尼。他跟着進屋,說道:“我的確不是捕快,不過的確是來調查婉娘命案的!”
明月點燃三炷香,插進香爐,向佛龕上供着的觀音拜了拜,轉身道:“你怎麼知道我會知道?又憑什麼認爲我會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