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又軟又萌，大眼睛烏溜溜的，一臉忐忑看着她，看上去乖得不得了。
顧元元笑道：“爲什麼要怪你？正則又沒有做錯。”
沈正則抿了抿嘴，垂下目光說道：“可他們都說，我跟人吵架打架，就是壞孩子。”
他們？
顧元元不動聲色的問道：“他們是誰？”
沈正則瞅了她一眼，見她沒有不高興，就說道：“就是，爺爺、奶奶，大伯孃他們。”
“反正，反正他們每個人都這麼說。”
小孩一骨腦兒說道：“以前，我在外面被人欺負了，他們也說我不好。”
“他們說，要不是我不乖，別人怎麼會欺負我。”
“那別人欺負我的時候，我還手打回去，他們還是說我不對，說我不該跟人動手。”
“反正不管我還不還手，他們都說是我的錯。”
每次都會罰他，有時候是不讓喫飯，有時候就會狠狠打一頓，還說是讓他長記性。
沈正則說到這裏，可委屈了，對顧元元告狀道：“可如果沈正禮、沈正武跟人打架，哪怕是明明是沈正禮、沈正武先欺負別人，他們也會說是別人不好，是別人欺負人。”
“然後就會帶着沈正禮、沈正武兩人找上門去，逼着別人賠償道歉認錯。”
他問顧元元：“大嫂，我不明白，不同樣都是打人嗎？爲什麼放在沈正禮、沈正武身上就沒錯，到了我這裏，就怎麼都是錯……”
老沈家簡直就是一窩混蛋，把好好的孩子如此磋磨。
二房這幾個孩子沒長歪，真是得益於他們自己品性善良。
顧元元認真對沈正則說道：“你沒有錯，錯的是他們。”
“因爲他們偏心，打從心眼裏不喜歡你，所以在你這裏，任何事情都是錯。”
“有個過手即酸的故事，講的就是這種情況。”
沈正則滿臉問號：“大嫂，什麼叫過手即酸？”
顧元元就把蘇秦的故事改了改，講給他聽。
顧元元說道：“說是有一個非常有本事的人，年輕的時候時運不濟，未成就功名。”
“他家裏人都不喜歡他，看不起他，只喜歡他會做生意、會掙錢的哥哥。”
“有一年他父母過生辰，他哥哥給父母敬酒，他父母就說是好酒，是難得的佳釀！”
“他過去敬酒，他父親就捧着杯子罵他說，酒好酸酒好酸！”
“他妻子便從伯母家裏借來一杯酒，他父親依然罵他說，酒好酸！”
“他說，這酒是從伯母家裏借來的，不酸啊！”
“他父親罵他，你這不行時的人，過手便酸。”
沈正則大約是沒有聽過這種故事，雖然顧元元講的乾巴巴，他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見顧元元說到這裏停下話頭，趕緊追問道：“然後呢？然後呢？”
“大嫂，那個人最後怎麼樣了？”
顧元元笑了笑，感嘆道：“不成功，都沒有資格說自己努力過。”
“但，有本事的人會被埋沒一時，卻不會被埋沒一世。”
沈正則驚了：“六，六個國家的宰相啊！”
顧元元點頭：“是啊。”
沈正則一臉興奮：“那他當了這麼多這麼大的官，他父母是不是非常後悔當時看不起他？”
顧元元失笑。
看來這種逆襲的故事，放到任何時代，都很受歡迎啊。
顧元元問沈正則道：“換了你是那個人，你會怎麼做？”
沈正則眨巴眨巴眼睛，說：“我，我就端杯酒問他還酸不酸！”
“就是這樣的，沒錯！”
哈哈哈哈哈！
顧元元差點就想插腰狂笑，不過怕嚇着小豆丁，強行忍住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想出來的辦法永遠是這麼簡單粗暴，卻又大快人心。
只憑想像都知道，被詢問的那個人，肯定臉被打得啪啪響。
顧元元說：“沒錯，沒錯！”
“有句話叫做人善被人欺。”
“做人總要講道理，我們不欺負別人，並不表示就可以任由別人欺負。”
“聖人說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所以別人打你，你就打回去，沒毛病！”
“只要是對的，就放心大膽的去做。”
沈正則眨了眨眼睛，疑惑不解的問道：“大嫂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這是哪個聖人說的呀？”
顧元元：“……”
臥草，一時說禿嚕嘴，忘了這個時代，沒有孔聖人孟聖人……
哪怕文化底蘊大約相同，在個體上，還是存在具體的差異區別。
也就是說，在她前世所被人熟知的的那些經典名言，到了這個時代，可能都沒有出現過。
顧元元只好糊弄他道：“這個……我也忘記是哪個聖人說的，反正我記得是有這麼一句的。”
沈正則將信將疑地看着她，“哦”了一聲，倒是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顧元元心裏鬆了一口氣，以爲把這件事情糊弄過去了，卻不知道沈正則心裏已經打定主意，決定明天去村塾的時候，問一問李夫子，看看這句話到底是哪個聖人的名言。
大嫂不記得是哪個聖人說的不要緊，夫子是讀書人，天天跟書本打交道，總不會忘記聖人之言。
沈正則覺得，能說出這種大道理的聖人，肯定不是無名之輩，說不定夫子把名字說出來，就是他以前什麼時候聽過的人呢？
沈正則對顧元元說道：“大嫂，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讀書，以後成就功名，讓以前欺負過我的人統統後悔！”
小豆丁眉眼生動，語氣裏全是對於美好未來的憧憬。
他說：“我到時候纔不原諒他們，誰讓他們以前欺負我的！”
“聖人都說了，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我要聽聖人的話，就不原諒他們！”
顧元元還不知道，今天改編的這個前世的逆襲寓言故事，對小豆丁未來的影響到底有多大，以至於在成長的道路上，小傢伙愈發腹黑、兇殘！
她此終於笑出聲來，附和小豆丁的童言稚語：“嗯，沒錯，不原諒他們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