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哪是這麼容易的事？”
“長榮沒考上童生怎麼了？”
“這世上多少讀書人，真正讀出頭的有幾個？”
沈長興笑了一下，笑意不及眼底：“娘說得不錯，讀書不易，讀出頭的更少。”
“所以那些沒讀出頭的人，都早早放棄，出去幹活好養活自己。”
“長榮讀書的日子也不短了。”
“如果真是讀書的料，能夠一路讀下去，那我們當然要把他供出來。”
“砸鍋賣鐵也要供！”
“畢竟這年頭，有個會讀書的人不容易。”
“可不是我這個做大哥的，說話不中聽，長榮他就不是那塊讀書的料。”
“十幾年下來，堆在他身上的銀子都足夠家裏置辦很多畝良田了。”
“再讀下去，也讀不出朵花來，既浪費銀子，也浪費時間。”
“還不如趁早停了課，到外頭找個活幹，至少能養活自己。”
“長榮讀過書，能寫會算，找個給人記記寫寫的活，不難，比做苦力的工錢還高些。”
竟然想讓他去找活幹？
再輕省的活，不也還要幹，還要受人管嗎？
哪有現在這樣，沒錢了直接管沈老太伸手來得舒服？
沈長榮鐵青着臉，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對沈長興說道：“大哥怎麼就知道，我不是讀書的料？”
“都是老沈家的人，如果我不是讀書的料，那大哥的兒子難道就是讀書的料？”
沈長興笑了笑，對沈長榮說道：“正禮是不是讀書的料，現在也說不好。”
“不過有一點是啃定的，要是正禮跟你一樣，讀了十幾年書下來，連個童生都考不上，我肯定不會再讓他繼續讀下去。”
沈長興指桑罵槐道：“我可不想讓自己的兒子成爲啃着父母兄弟的骨髓、揮霍父母兄弟的血汗錢供自己享受的廢物。”
“你！”沈長榮氣得臉紅脖子粗，卻又不知道怎麼反駁。
沈老太梗着脖子說道：“我跟老頭子還沒死，老沈家現在還是我老太婆管家，銀子怎麼花有我老太婆說了算。”
沈長興淡淡說道：“如果娘一定要這麼做，那兒子不孝，就只能分家了。”
沈全福眼皮重重一跳：“長興，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沈長興道：“知道，我在跟爹孃提分家的事！”
沈老太罵道：“你個不孝的東西，我跟你爹還沒死，你就敢提分家！”
“我看你是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肚子裏去了……”
沈長興倒是不怕沈老太撒潑，他道：“爹孃心疼小兒子，讓他喫好穿好玩笑，對他有求必應，家裏的銀子都砸他身上。”
“喜歡哪個兒子，想多補貼哪個兒子，是爹孃爲人父母的權利。”
“只不過，兒子也有自己的兒子，也想讓自己的兒子過得好一點，實在做不到讓自己的兒子受苦，卻把銀錢拿出來給成年的兄弟揮霍這種事。”
“同樣都是一片愛子之心，爹孃想必能理解兒子的做法。”
他腦袋點得又快穿又急，讓人擔心什麼時候脖子就折了。
沈全福和沈老太兩人臉色特別難看，沈長榮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偏偏沈長興還要繼續道：“分家以後，爹孃要是願意跟着兒子過日子，兒子身爲長子，自當爲爹孃二人養老。”
“若是爹孃另有選擇，覺得其他兒子更貼心，想要其他兒子給你們養老，那兒子也不攔着。”
沈長榮如今的日子能過得這麼滋潤，就是因爲老沈家沒分家。
真的是整個老沈家人賺回來的錢，全都供他給一個人霍霍。
一旦分家，別的房頭肯定不會拿錢給他花，沈全福和沈老太兩人年紀大了，就算有心偏着他，還能出到多少力？
而且，如果兩個老的跟着沈長興養老，根本不可能補貼他，因爲那個時候沈長興纔是當家做主的那個人，不像現在，兩個老的能做老沈家的主。
如果兩個老的不跟着沈長興，而是跟着他的話，他就更不願意。
兩個老的年紀這麼大，已經賺不到什麼錢了，他卻要爲兩人養老，再沒有比這更不划算的！
所以這會兒，沈長榮頂着一臉假笑，對沈長興和沈長富說道：“大哥、三哥，你們就別開這種玩笑了，一直以來都是父母在，不分家，你們這麼說，不是讓爹孃爲難嗎？”
沈長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五弟既然知道爹孃爲難，怎麼不知道替爹孃分憂解難？”
沈長富說話就更直白得多了：“爹孃爲難，還不都是因爲你？”
“要不是你一天到晚，啥活不幹，專門回家要錢，我們會鬧着要分家？”
“沈長榮，你那個書讀得怎麼樣，你自己心裏沒點逼數嗎？”
“別以爲就你是讀書人，腦子聰明好使，就把別人全都當傻子。”
沈長榮被兩人說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心裏倒有點後悔，早知道大房三房兩家人會有這麼大意見，之前農忙的時候，他就應該回來假裝幫兩天忙。”
然後幹活太累，累病了需要休息，別人也說不到他什麼。
總好過現在這樣，回來拿五兩銀子就被大房三房的人這麼針對。
他以前又不是沒回來要過錢，要錢比這五兩銀子多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當時，大房三房的人幾乎就沒反對過！
怎麼現在就反對得這麼激烈，還鬧着要分家的地步？
沈全福已經眯起眼睛，說道：“分家是大事，可不是隨口一說就能決定的。”
“再說，就算你們大房、三房想分家，也還要問問其他幾房人的意見。”
沈長興“嗤”的一聲，道：“大家都在這裏，哪裏還有其他幾房人需要問的？”
沈全福眼中精光一閃，說道：“那還是有的。”
“正凌雖然從家裏搬出去住，但他還是老沈家的人，並沒有從家裏分出去。”
“正凌代表的是二房，你們兩個想分家，至少也要去問清楚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