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子爲人雖然迂腐古板，但也只是在讀書考功名這一塊上特別執着。
他自己沒能更進一步，便想教出一個更進一步的學生。
爲人方面還是特別正直的。
可就算這樣，李夫子這種行爲，還是讓顧元元特別想吐糟。
到底看在他是沈正則先生的份上，委婉了語氣。
顧元元搖頭道：“我們沒有不相信夫子。”
李夫子的臉色這纔好看些，口氣依然不是很好的問道：“既然相信老夫，爲什麼不肯讓老夫單獨教他？”
顧元元正色道：“夫子想要學生成材的心情，我們理解。”
“但是讀書這件事，並不是正則生活的全部。”
這個觀念簡直跟李夫子的觀點完全相背，甚至和這個時代的大部份人背道而馳。
李夫子又驚又怒：“荒謬！簡直荒謬！”
“喫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哪個讀書人，不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讀書上面？”
顧元元笑了笑：“喫苦，不是這麼喫的。”
“別人怎麼樣是別人的事，但是正則的童年，不能只有讀書這一件事。”
“生活是由無數不同元素組成的，除了讀書，還應該有其他色彩。”
“每個人的童年只有一次。”
“我不希望有一天，等正則長大以後，回憶起他的童年，除了厚厚的書本，只有永遠完不成的功課。”
李夫子覺得自己快被氣死了：“你要知道，因爲你的無知，正在摧毀了一個讀書的好苗子。”
“他現在年紀少，不知道讀書的重要，不覺得有什麼，等以後他長大了，懂事了，知道讀書的重要性，發現因爲你的原因，使他錯失奮發的良機，失去功成名就的機會，指不定怎麼怨你。”
沈正則仰頭，用紅通通的眼睛瞅着李夫子，勇敢的說：“我，我纔不怨恨大嫂。”
他哭得抽抽噎噎的，一番話自然也說得斷斷續續：“書讀不好，是，是我自己的事，不怪大哥大嫂。”
李夫子這會兒氣得差點閉過氣去：“怎麼不怪她？”
“要不是她攔着你上進，你跟老夫回去讀書，有老夫嚴格教導，怎麼可能讀不好書？”
沈正則到底年紀小，就算心裏有想法，一時半會兒也不能完整表達出來，何況面對的還是教他讀書的夫子，先就怯了三分，所以一時吶吶着說不出話來。
拽着顧元元衣袖的動作，卻用力了幾分，抓得緊緊的，生怕顧元元被李夫子說動，真把他送去夫子家裏昏天黑地，沒日沒夜的讀書。
顧元元揉了揉他的腦袋，無聲安撫他。
沈正則受到鼓勵，腦袋在她掌心裏蹭了蹭，整個人看起來安心不少。
顧元元暫時安撫住小豆丁，這纔看向李夫子，平靜說道：“正則雖然年幼，但是讀書的重要性，他一直都知道，這一點，毋庸置疑。”
“他在很小的時候失去父母，跟夫君相依爲命，受了很多苦，心智上就比同齡孩子更堅韌一些。”
“就讀書這件事，我們也是先詢問過他的意見，是他自己說要讀書，我們才把他送到夫子那裏學習。”
“正則並不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喜好，有自己獨立的人格，他有權利決定他想過什麼樣的日子。”
“所以無論是讀書還是生活，我們都尊重他自己的意見。”
顧元元說到這裏，逐字逐句認真說道：“他如果想考功名，我們當然支持。”
“可如果他不想考功名，我們當然也不會反對。”
“作爲正則的兄嫂，我們只希望他健康平安，能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絕不會把自己的喜好強加給他。”
李夫子就沒見過顧元元這種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人。
沈正則才八歲，連讀不讀書的差距在哪裏都不清楚，哪裏能做出什麼合理的決定？
所以顧元元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乍一聽似乎十分是爲沈正則好，給了沈正則自主權，實際上，就是不負責任的體現。
可見，外人就是外人，顧元元這個當大嫂的，就沒真心實意替沈正則考慮。
李夫子看向沈正凌，嚴厲道：“沈正凌，你也是這麼認爲的？”
沈正凌表情都沒變一下，點頭：“我娘子沒說錯，正則的事情，由他自己做主。”
李夫子痛心疾首：“沈正凌啊沈正凌，沈正則那可是你親弟弟。”
“別人不把沈正則的前途放在眼裏，你這個親兄長怎麼也不上心？”
這話讓沈正凌直接黑了臉，要不是看在李秀才是沈正則夫子的份上，他大約就要直接把人丟出去了。
沈正凌冷着臉，道：“娘子是正則大嫂，不是別人。”
李夫子沒想到沈正凌會這麼說，氣得差點閉過氣去。
這一家子，簡直不可理喻！
學生學生不聽話。家長家長不配合，身爲夫子，李秀才還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
顧元元顯然沒準備就此打住。
之前送沈正則去讀書，也是因爲沈正則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接受教育的時候，而沈正則自己也想要讀書，兩相結合，所以就把沈正則送去讀書了。
還真不是爲了讓沈正則一定要考取功名去的。
而顧元元也發現，自沈正則入學以後，剛開始那段時間的學習時間是正常的，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沈正則的功課越來越多。
很多時候，從放課回來就開始做功課，除了喫飯的時候歇一會兒，一直要做到三更半夜。
至於早上……早上顧元元起不來，不知道沈正則的情況，不太好發表意見。
但是，根據沈寶兒的表述，沈正則也是天不亮就起來背書。
這樣的學習強度，短時間內突擊學習可行，但是時間長了，肯定遭不住。
特別是沈正則這個年紀，正是在長身體的時候，根據前世的研究報道，據說這個年齡段，每天不能保證充足的睡眠時間，除了影響身體健康發育，還會影響智力，造成智力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