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各執一詞,爭執不下。

    其實並沒有爭執的必要,賣身契在官府有記檔,只要找出身契檔案,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一看便知。

    王仕傑對此信心十足。

    在他心裏,正因爲有了官府記檔,所以這個案子,他定能贏得十拿九穩。

    自古以來官官相衛可不是一句假話,他身爲皇帝的親外孫,哪個官府會不站在他這邊,而站在告狀的死老太婆那邊?

    王仕傑老神在在,鄭王氏心裏卻惴惴不安。

    不過她如今身無牽掛,就算死了,孫子孫女也有人照應,便也沒這麼怕了。

    官府的記檔很快被找來,呈到劉天河面前。

    王仕傑得瑟的看了鄭王氏一眼,對劉天河暗示道:“怎麼樣劉大人,他當時籤的是死契吧?”

    劉天河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緊張得直摳衣襬的鄭王氏一眼,淡淡說道:“官府記檔,你們當時籤的是五年活契。”

    鄭王氏眼前一亮,王仕傑已經驚得跳起來:“這不可能!”

    早在他進了順天府出不去之後,就已經想到這一節了,王仕傑不相信,憑公主府的關係,還不能搶先一步把活契改死契。

    所以他才這麼有恃無恐。

    結果現在,官府裏的記檔絲毫沒改,居然是五年活契!

    那他豈不是逃不開一個殺人的罪名?

    王仕傑慌了。

    雖然殺人的罪旬逃不開,但簽了身契的和沒簽身契的,到底不一樣,何況到最後,王仕傑忽然反口,說是鄭王氏的小兒子貪慕虛榮,所以不惜以男子之身勾引他。

    死無對證的事,連屍體都沒留下,更是連個對質都沒有。

    再加上雖然是活契,也是簽了身契,和普通百姓到底還是有點區別,王仕傑多少也算個皇親,如同情形下,以命抵命自然是不可能,但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判賠些銀子關半年就了事。

    劉天河斟酌再三,考慮到方方面面各種平衡,最終宣判:“王仕傑凌虐僕從至死,屬過失殺人,杖五十,徒十年刑期,另賠付死者家屬鄭王氏紋銀百兩。”

    至於從王仕傑院中暗室中救出的一男二女,劉天河也做了安排。

    “責令公主府給付湯藥費及各式補償,合計六十兩銀,並無條件歸還三人身契,不得打擊報復。”

    這個結果,雖說不能令所有人都滿意,好歹也算對大部分人都有了交待。

    敏慧公主對這個結果自然是不滿意的,不過在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之前,也只能接受。

    至少劉天河沒有讓王仕傑去流放,順天府大牢就在京城,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容易操作。

    原以爲這事就此告一段落,誰知,從王仕傑院中暗室裏帶出來的人,在拿回自己的身契後,再次向順天府告狀,這回告的不是王仕傑,而是呂榮貴。

    三人字字泣血,把呂榮貴如何威脅哄騙他們簽下賣身契,又怎麼把他們送進公主府供王仕傑糟蹋,說得一清二楚。

    狀紙上寫得明明白白,呂榮貴用他們的身家性命相要挾,讓他們要乖乖聽話,王仕傑讓做什麼就做什麼,讓怎麼做就怎麼做,只有聽話的人才能活得長久。?

    又再三強調,把王仕傑侍候高興了,他們纔會有好日子過……

    呂榮貴被從牢裏提出來,到順天府的公堂上與人對質。

    他平生最大的倚仗,無非是有個給公主當奶孃的親祖母,而公主府如今連王仕傑都保不下來,怎麼可能保得住他?

    呂榮貴被打了幾十板子之後,眼看沒人能救他,只好老老實實招供,結果又把王仕傑給招出來了。

    呂榮貴承認幾個原告說的事情屬實,確實是他把他們送進公主府去侍候王仕傑的,但呂榮貴說,這一切都是王仕傑指使的。

    而且爲了脫罪,就連他被歸還身契,脫離奴藉這件事,都是王仕傑爲了滿足自己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而特意把他從公主府放出來的。

    恢復了自由身,才能更好的替王仕傑辦一些陰暗的事情,比如說,替他從各處收羅美色,再比如說,替王仕傑在外面放高利貸,又比如說,替王仕傑偷偷賣掉公主府的一些產業。

    呂榮貴替自己狡辯道:“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是給人當奴才的,從小就被教導,要對主子盡忠。”

    “我祖母承蒙恩典,成爲公主的奶孃,我們一家就變成公主府的家生奴才,自然要對府裏的主子唯命是從。”

    “少爺讓我替他辦事,那是對我的信任和看重,我肯定要替少爺把事情辦好。”

    “少爺讓我擺脫奴藉這種大恩典,我們一家更是無以爲報,只能更加替少爺着想,忠心耿耿給少爺辦事。”

    “我認爲我沒有錯。”

    這話說的十分刁鑽。

    他並沒有否認自己所做下的那些惡事,但是卻從當奴才的角度,表述自己這麼做只是聽命行事。

    就算真的有什麼責任,那也不應該是他的責任,而是讓他這麼做的王仕傑的責任。

    於是本來就焦頭爛額的王仕傑,這下更是滿頭包。

    之前鄭王氏“擊鼓鳴冤,”就已經把公主府和王仕傑推上風口浪尖,在這個關頭,又曝出王仕傑這許多陰私,一瞬間就讓他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百姓羣情激憤,要求重判王仕傑。

    一來因爲王仕傑所做的這些事情確實引發衆怒,真是死十次都不爲過,二來,也是因爲王仕傑身上帶有公主府的光環,權貴的身份總是更讓人想八卦,特別想看他們從高處跌落塵埃,心裏容易生出一種詭異的滿足感。

    劉天河這下也是頭禿。

    再怎麼重判,王仕傑肯定是不能死的。

    但是判得輕了,又平息不了百姓的怒火。

    自從鄭王氏“擊鼓鳴冤”開始,事情就脫離了軌跡,不受掌控了。

    最後,王仕傑的判決,從在順天府坐十年牢,變成流放西北苦寒之地十年。

    爲了平息百姓的怒意,劉天河又把呂榮貴判了秋後問斬,陳七以及跟在呂榮貴身邊的其他幾個幫兇,一併問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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