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羨魚醒過來的時候，已是黃昏日暮時分。
她睜開眼睛，正想懶洋洋地伸一個懶腰，卻赫然聽見耳邊乍響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娘子姐姐你醒了！”
季臨淵單手拄着腦袋，看見木羨魚睜開了眼睛，立刻笑着靠了過去。
木羨魚被狠狠嚇了一跳，臉色都蒼白了幾分，“你一直在這裏？”
季臨淵理所當然地點頭，“猴三說，這裏我們不熟，所以讓淵淵寸步不離地陪在娘子姐姐的身邊。”
“……”又是這個該死的猴三。
“季公子，季夫人。”
門外突然響起一個小丫鬟的聲音，“飯廳那裏已經備好了晚膳，我家小姐吩咐奴婢來請二位過去呢。”
“我知道了。”
木羨魚冷着一張臉從牀上下來，用丫鬟送來的溫水洗了把臉，整理了一下着裝，這才帶着季臨淵出了臥房的門。
飯廳裏，木羨魚本以爲喫飯的只有自己和她的小相公，卻沒想到，裏面已經坐着一個穿着水紅色的蝶紋煙羅裙的女子。
手指纖纖，指甲上的丹蔻立時讓木羨魚認出，她就是昨夜那個遞了她假脈象的那位尚未出閣的女子。
一張鵝蛋似的小臉，巧笑嫣然地看着他們，眉目如畫，朱脣一點桃花殷，垂珠眉間，一朵牡丹樣式的花鈿點綴其中，簡直熠熠生輝。
木羨魚和季臨淵看到她，兩雙眼中同時閃過了一道瞭然。
除此之外，木羨魚可是清晰地看見了她眉眼之中的疲態——看來這位小姐該是夜夜笙歌，纔會如此疲累。
看來，對於那位的身份，他們此前的猜測雖有偏差，卻也算不得全錯。
整個大魏上下，能用這百花之王牡丹花鈿的，除了皇后之外，便只有大魏的公主了。
眼前這一位，大約就是先皇后留下的遺腹子，封號永寧的小公主了，如今只有十四歲的年紀，幾個月之前纔剛剛及笄。
那昨天晚上的那位，怕就是當今皇帝的長姐，長樂公主。
不過，即便是猜到了她們的身份，木羨魚和季臨淵也默契地選擇了裝作不知情地走進了飯廳，安靜地坐在了客人的位置上。
永寧公主一雙眼睛幾乎是沒有任何遮掩地在季臨淵的身上流連許久，直到她身後的老嬤嬤忍無可忍地咳嗽了一聲，算是提醒，她才終於不情願地看向了木羨魚。
端起酒杯，永寧公主緩緩開口，“季夫人巾幗不讓鬚眉，醫術高明，家姐昨夜睡的極好，這全要歸功於夫人。”
木羨魚禮貌回敬，“小姐客氣了。”
她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便埋頭於眼前一道色香味俱全的醬肘子，她可不想跟這個被寵壞的小公主打交道，更何況她還非常明顯地覬覦自己的小相公。
可是，永寧公主卻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她，“本公——我聽下人說起過，季公子只有幾歲孩童的心智？”
木羨魚漫不經心地回答，“是。”
“嘖嘖，真是可惜了。”永寧公主左手的手肘拄在了桌子上，託着她圓潤的下巴，話鋒一轉，語氣帶着幾分輕浮的開口。
“可是，單憑這張臉，若是被京中哪位權貴的夫人看上，偷偷騙走藏在府上，只消給上兩顆肉丸子，怕是就會滿心歡喜了吧。”
心頭冷笑。
世人皆言，這位永寧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兒，又是先皇后所生，是以在宮中向來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卻不知是不是見慣了後宮爲爭寵爭風喫醋，小小年紀便已是在公主府內招攬了一批門客，容貌，才情皆是上佳。
如今看來，這些傳聞絕非是空穴來風。
“小姐說笑了。”
木羨魚冷着一張臉，拿過季臨淵的碗，把裏面的肉丸子倒掉，給他夾了滿滿一碗的青菜，放在了面前。
季臨淵也不挑，拿起筷子，安安靜靜地吃了起來。
木羨魚這才扭頭去看永寧公主，“我家相公，從來不喜喫什麼肉丸子。”
“誰知道呢。”永寧也不生氣，仍舊淡淡地看着季臨淵，意有所指地開口，“若是聞過了肉味，誰還能心甘情願地喫這清湯寡水的青菜？”
“各花入各眼，小姐還是放寬心，若是操心太多，只怕會老得太快。”
木羨魚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站起身，“多謝小姐款待了，小婦人還要回去準備今夜子時看診需用的東西，先告退了。”
季臨淵也急急忙忙地站起來，“娘子姐姐，我跟你一起走！”
永寧卻是輕輕一揮手，便讓人立刻把飯廳的門關了起來，“季夫人，你出身粗鄙，本公——本小姐不與你一般計較。”
“但若是你今日不識時務，別怪本小姐給你點顏色看看！”
話音剛落，寬敞的飯廳裏挑出了好幾個穿着黑衣的男子，各個蒙着臉，卻光是從眉宇間便能看得出凜凜殺意。
木羨魚很熟悉這種氣勢，這些人，想必都是皇上安排在永寧公主身邊的侍衛，都是實打實上過戰場殺過人的，氣勢自然非同尋常。
不知道皇上他老人家知道被自己派來保護永寧安危的暗衛都被他這個不成器的妹妹用來強槍良家婦男，會不會被氣得吐血？
木羨魚立刻把季臨淵拉到了自己的身邊，轉頭譏誚地看着永寧，“小姐這是要明搶了？”
永寧眼中欲色盡現，兇相畢露地看着木羨魚，不屑地挑眉，“是又如何？”
木羨魚頗爲同情地看着站在這位永寧公主身後一臉死灰的老嬤嬤。
怕是皇上思慮永寧公主也到了議親的年紀，縱然自己對她先前的種種行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身爲皇家公主，代表的畢竟是皇家的顏面。
所以，纔會安排了這樣一個老嬤嬤時刻提醒着她。
可是，永寧儼然已經我行我素慣了，便是平日裏能顧忌着這位老嬤嬤，此時美色當前，自是顧不了那麼多了。
木羨魚一雙凌厲的眼掃過飯廳裏的衆人，這裏除了被她藏在身後的小相公之外，都是敵人。
既然如此……
木羨魚露出了一抹看上去有些圖謀不軌的笑意，永寧見狀，立刻低吼道，“給我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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