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自知自己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這雙眼睛是不會看錯人的——否則的話，就是木羨魚這個丫頭的心機太過深沉，連她這個活了大半輩子的老東西都給騙了！
本以爲自己這番話至少會讓木羨魚有些猶豫自己的決定，卻沒想到，木羨魚竟是毫無遲疑地搖了搖頭，“此事羨魚已經下定決心，斷沒有改變之理。”
她能理解人們在面對這種高死亡率疾病時的恐懼，卻無法理解他們能像殺豬宰羊般地將這些人活生生的燒死。
這件事情既然被她趕上，她就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沈老夫人看到木羨魚如此堅定，心裏悄然生出了幾分欣賞。
……
定國公府，季臨淵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沈子陽的臥房。
牀上的沈子陽聽見動靜，費力地睜開眼睛，當看清走近自己身邊之人的臉，有些緊張的神色立刻放鬆了下來。
“臨淵，是你。”
季臨淵的臉上已然褪去了天真懵懂，滿目凝重地坐到了沈子陽的牀邊。
“二舅舅，你太大意了。”他沉聲道。
沈子陽搖了搖頭，“無礙，此事就算是你其他幾個舅舅在，也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季臨淵深以爲然。
定國公府向來都是仁濟天下，遇上這樣的事情，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可是，外祖母身邊就只剩下了二舅舅你一個，若是你有任何閃失，只怕外祖母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思及此，沈子陽顯然也有些不安起來，卻也只能重重的嘆一口氣，“這或許就是沈家的宿命。”
從某一刻開始，他們的命運就不再由他們自己做主了。
舅甥二人相顧無言多時，沈子陽纔想起來問他，“臨淵，那個木羨魚的來歷，你查清楚了沒有？”
季臨淵皺着眉頭，“算是查清了，可消息有限。”
他派去的人幾乎是把木羨魚從小到大的生平都查了個事無鉅細，可獨獨沒能查出爲什麼木羨魚擁有一身高超的醫術。
沈子陽語重心長地告訴季臨淵，“臨淵，你要記得，你是吃了多少的苦頭才能走到今日，你日後要做的事情關乎到你自己和定國公府的命運，你萬不可因爲兒女私情，壞了大事。”
不管是不是裝出來的，季臨淵和木羨魚藏在眼睛裏的對彼此的感情，他都看在了眼裏。
季臨淵點頭，“孩兒明白。”
沈子陽這才稍稍放下了心來。
正想再說些什麼，季臨淵卻耳尖地聽見院子裏傳來了腳步聲，他立刻一個鷂子翻身，從房間的窗戶裏躍了出去。
門外，沈老夫人正在問她的丫鬟如意，“小少爺呢？”
如意看了看四周，“方纔還寸步不離地守在院子裏等着老夫人回來，沒想到這麼一會就不見了人影。”
正說着，季臨淵竟然猛地從角落裏跳了出來，“外祖母，娘子姐姐！”
季臨淵的頭上都是枯草的碎屑，腳上的鞋子更是沾滿了泥濘的黑土，身上的衣服也被劃破，還髒兮兮的。
沈老夫人誇張地驚呼，“哎喲，我的心肝兒啊，這是怎麼搞的？”
季臨淵的面上是一片剛剛運動後出現的潮紅，他輕微地喘着氣，指着沈子陽的宅院後面，“後面有一棵大樹，上面有鳥窩！”
聞言，沈老夫人寵溺地伸手去拍季臨淵身上髒兮兮的黑土，“真是個不省心的！”
木羨魚也是一臉的無奈，“下次我不在，萬不可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
季臨淵笑的一臉天真燦爛，“是，娘子姐姐！”
沈老夫人見狀，蒼老的眉眼中浮現出濃郁的傷感。
若是她的姝兒還活着，臨淵眼下恐怕早已經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真是造化弄人啊……
“外祖母，時辰不早了，淵淵要和娘子姐姐回去換衣服了！”
季臨淵拉着木羨魚，一邊向外走，一邊匆匆和沈老夫人道別。
沈老夫人被氣得大罵，“沒良心的！真是娶了媳婦就不要外祖母了！”
季臨淵急急忙忙折返回來，直接撲過去給了沈老夫人一個熊抱，像是安慰小朋友一樣溫聲軟語，“外祖母不要生氣，淵淵明日再來看你。”
被這樣一鬨，饒是沈老夫人方纔被氣得七竅生煙，眼下也都消散了。
她笑呵呵地拍着季臨淵的脊背，“好，好，外祖母不生氣，明日外祖母叫人備下你愛喫的糖糕，你可要早點來。”
“是！”季臨淵十分討喜地大聲應聲。
沈老夫人笑的嘴都合不攏，一直送木羨魚和季臨淵出門上了馬車，才幽幽地轉過身，回到了院子裏。
想起還在受苦的沈子陽，沈老夫人重重的嘆出了一口氣，整個人都彷彿瞬間蒼老了十幾歲。
“如意，扶我回去休息吧。”
“是。”
如意攙扶着老夫人回到了臥房，轉身關門，一雙清麗的眸子卻是倏地寒光一閃。
……
是夜，子時。
木羨魚如約到了小木屋，想要爲長樂公主診治。
長樂公主彷彿已經等候多時，見木羨魚走進來，不悅地開口，“今日本宮送你的濟世堂開張，你這個掌櫃坐等不來，右等也不來，是在給本宮擺臉色麼？”
長公主一怒，曾經上過戰場的那副肅殺的氣勢排山倒海地朝着木羨魚壓了下來。
可木羨魚卻不慌不忙，“公主將濟世堂送與民婦，難道只是爲了圖謀民婦的一句道謝？”
長樂公主被木羨魚狠狠噎了一口，說不出話來。
她哪裏有那麼小氣？
可木羨魚的那間醫館，送起來的確還是讓他有些肉疼。
看着木羨魚這副悠閒的樣子，長樂公主氣得惡狠狠地一拍桌子，“木羨魚，你好大的膽子！”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終於顧不得自己的身份和風度，上前狠狠掐住了木羨魚的脖頸，“你以爲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本宮翻手爲雲覆手爲雨，要你死，比蹍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你給本宮聽好了，若是你再忤逆本宮，本宮一定會親手將你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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