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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重生

    秋日的陽光自窗櫺傾瀉而來,將窗紗上那寒梅圖映得格外鮮明,而窗外的藤蘿已經變爲墨綠,秋風似有若無地吹過,便在窗櫺下方落下搖曳的影子。

    顧玉磬坐在窗櫺前,緩慢地望向房內,一架獨扇素面屏風斜放着,可以看到屏風後的上京拔步牀,牀上掛了蜜色錦帳,用藕荷勾兒隨意地攏起來,藕荷勾兒掛着一隻玉粉刺繡小荷包。

    牀上錦被繡衾都整齊地疊着,拔步牀旁掛了一幅字,是仿前朝王大真人的筆跡,顧玉磬自然記得,這還是自己當姑娘時寫的,筆跡略顯柔弱,後來嫁給了蕭湛初,他見了自己的字,好像頗爲不喜,還親自教她寫字,不過也只是教了那麼幾回罷了。

    旁邊妝臺上零散放着幾樣小玩意兒,顧玉磬走過去,拿起來看,其中還有一本抄寫了一半的《佛說阿彌陀經》。

    顧玉磬拿着那經書擺弄,仔細翻看了,這本經書,她分明記得,應該是自己十九歲那年秋天抄的,當時未婚夫婿趙寧錦派了外任,騎馬受了傷,當時便說替他抄經書來祈福。

    顧玉磬對着鏡臺,看着銅鏡裏的自己,梳着姑娘家時的發,穿了折櫻色挑銀線枝玉蘭花交領長裙,又戴了梅開五福鏨花金鎖,這裝扮,分明就是自己未嫁時。

    顧玉磬恍惚地望着自己,心開始怦怦直跳,她隱隱有個意識,自己並沒死,不但沒死,好像這時光倒流,竟回到了沒嫁人時候。

    她提起裙子,走到窗櫺前,看外面動靜,兩個小丫鬟正在門廊前逗着廊上掛着的鳥兒,那鳥兒是顧玉磬哥哥去蘇南帶回來的,能說會道,是個巧嘴兒,不過可惜照顧不周,沒到一個月那鳥兒就嚥了氣。

    顧玉磬心中涌起狂喜,果然自己回到了十九歲這年嗎?

    她還是心存顧慮,生怕自己只是一個自以爲是的孤魂野鬼,略猶豫了下,走出去,咳了聲,對兩個小丫鬟道:“怎地在這胡鬧?”

    兩個小丫鬟,一個叫小若,一個叫小靜,見到顧玉磬出來,倒是唬了一跳,之後忙低頭請罪。

    顧玉磬見她們能看到自己,心裏便有數了,要知道之前自己飄在國公府,便是飄到那些人跟前,那些人也根本看不到自己。

    她果然重新回到了十九歲。

    一時心中百感交集,她想到了許多事,比如哥哥去外任遭遇了流匪事件,比如堂妹嫁給了王尚書家的兒子,結果那尚書兒子只喜歡男人,又比如趙寧錦做得那些齷齪事。

    如今她能未卜先知了,倒是要把這些提前預防了。

    當然了,爲今之計,最緊要的是先退了趙寧錦那婚事,然後趕緊尋夫婿,雖說依然耽誤到了十九歲,但好歹比上輩子早了一年。

    這輩子,不攀附那寧國公府的蕭湛初,也不貪圖未來夫家有什麼權勢,只要人品穩重家風正派,她都願意。

    當下她也沒理會兩個小丫鬟,徑自過去了母親的院落,到了那裏,卻見抱手遊廊上有幾個小丫鬟正灑掃,門廊下一整排的各品種菊花吐着芳芬,千姿百態。

    那幾個小丫鬟見到顧玉磬過來,紛紛上前見禮,顧玉磬微微頷首,徑自進了自己母親房中。

    她母親安定侯夫人正笑吟吟地看着幾塊料子,見到顧玉磬過來,笑着道:“你看,是你哥哥託人從蘇南送回來,這種料子,燕京城倒是少見,聽說是那裏新做出的畫樣,就連宮裏頭沒有,得等到下個月才能送過來呢。”

    顧玉磬看過去,果然是的,那叫煙籠紗,是蘇南織造處的新花樣,後來進獻到宮裏頭,宮裏頭喜歡得緊,爲了這個,列爲貢品,一時煙籠紗水漲船高,貴得離奇。

    顧玉磬心裏一動,想着如果能囤積居奇,或許能賣個好價。

    不過她一時顧不得這些,還是趙寧錦的事最爲緊要,便道:“娘,我先和你說個緊要的事,你聽了可別急。”

    安定侯夫人笑呵呵:“這幾塊料子,給你三個嫂子各一塊,你留一塊,再給如燕一塊,她一定會喜歡。”

    顧玉磬:“娘,我這裏和你說正事呢。”

    安定侯夫人看向女兒。

    她得了三個兒子後,才得這麼一個女兒,自然是愛若珍寶,便是女兒已經留到了十九歲,她也覺得她是個小孩子,當下笑着挑挑眉道:“玉磬,是什麼要緊的事,可是想喫哪裏的糕點,或者看中了什麼頭面?”

    顧玉磬無奈了,她不免懷疑,自己沒出閣前,竟是給了母親這般印象嗎?

    於是她道:“娘,我說正經的,我想退了趙家的親事。”

    安定侯夫人脣邊的笑慢慢收斂了,她疑惑地看着女兒:“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哪裏病了?”

    說着就要來摸顧玉磬的額頭。

    顧玉磬嘆了口氣:“娘,我是說正經的,”

    安定侯夫人審視着女兒:“好好的,怎麼要退親?”

    在自己親生母親面前,顧玉磬也不隱瞞,她委屈地道:“我聽人講了,說是趙寧錦和陳佳月勾搭在一起了,陳佳月已經被趙寧錦養在外面了!”

    安定侯夫人聽了這話,眉眼間頓時泛起不悅:“胡說什麼!”

    陳佳月是她孃家的遠房親戚,之前家裏遭了難,夫家又沒着落,無處可投,便來了安定侯府住了三年,不過前幾個月,人家已經找到了夫婿家,並被接走了,又怎麼可能和趙寧錦混在一起呢,顧玉磬說這話,在安定侯夫人看來,那便是污衊人家清白了。

    顧玉磬堅持道:“娘,是真的,我——”

    安定侯夫人:“可是底下哪個嚼舌根子?你一個姑娘家,哪裏知道什麼是勾搭?又說什麼養在外面,這些話,都是哪個混賬學給你聽的?”

    安定侯夫人覺得,自己女兒被人教壞了。

    顧玉磬委屈,咬脣望着母親:“娘,你不信的話,可以去看看,就在南街小茶羅巷子裏,陳佳月根本沒找到她家夫婿,是她串通了趙寧錦,讓趙寧錦來接,騙了咱們離開,之後她就被趙寧錦金屋藏嬌了。”

    安定侯夫人看到女兒眼底溢出的淚,也是怔了下,不過到底那消息太過離譜,還是問道:“你是聽什麼人說的?”

    顧玉磬便道:“也是前幾日去和小姐妹兒去賞菊,偶爾聽別人提到的,人家當時也在賞菊,不提防我在後面聽到,我回來後,心裏難受,只好裝作不知,可是思來想去,終究覺得不能瞞着,便來和母親提了。”

    安定侯夫人看着女兒這般脆弱委屈的樣子,自是心疼,擡起手,摩挲着她的發,愛憐地道:“好了,既是聽別人說的,未必就是真的,你先回房去,明日不是嘉雲長公主的壽宴嗎?你也要去,可不能哭紅了眼睛,先回去好生準備衣服頭面吧,至於你說的這件事,我自會讓你父親去查,查清楚了,也算是還寧錦一個清白。”

    顧玉磬抿着脣兒點頭,她知道母親既然這麼說,也是生了疑心,一定會去查,那邊不提防,過去查了,定是能一查一個準。

    父母疼愛自己,必然不會讓自己受這委屈,定能早些退了婚事,儘快給自己尋新的。

    一時從母親房中告退,心裏難免想着,若是不嫁那九皇子蕭湛初,她應該嫁哪個?

    上輩子,她總是想着,不好年齡太小,便只能從二十多左右的貴公子中挑,可這個年紀,大多定親了,哪能還剩下好的給她挑呢?

    所以總是找不到。

    如今經歷了趙湛初,倒是想明白了,其實她也可以找一個嫩的,那十八歲的少年,相貌端正俊美,實在是賞心悅目,不比二十多歲的強?

    顧玉磬想着趙湛初,心道,但要尋個脾氣好的,斷不能像趙湛初那樣不愛吭聲,和他當夫妻實在是悶。

    可是外貌也不能比趙湛初差吧,最好是有些武藝,還得寫一手剛勁好字。

    顧玉磬盤算來盤算去,已經開始把燕京城的少年都想了一個遍,不過最後也沒什麼好的,只能嘆了口氣,她發現若是事事和蕭湛初比,那真是找不到郎君可嫁了。

    罷了,先把趙寧錦的婚事退了再做計較吧。

    退了後,她再想辦法提醒父母關於哥哥預防流匪的事,還有表妹霍如燕那糟心的婚事,這些都得慢慢地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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