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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棋與劍

    白筱往屏風上搭衣裳的手停住了,豎了眉從屏風後探出頭,將手中染了血的衣裳團成團,狠狠朝他擲去,“你這個渾蛋,枉自你身爲一國之君,天下君王,哪有你這麼言而無信的?”

    “如今一國之君不是我,是古越。”容華淺淺一笑,從案後起身,繞出書案,拾起地上衣裳,抖開來,平整的搭在臂間,走向屏風。

    白筱此時身上僅着了條白色錦褲,上身赤着,見他走來,驚得睜圓了眼,“喂,你別過來。”

    容華只是微微一笑,腳下並不停留。

    白筱慌得顧不上罵他,忙縮回身,扯了搭在屏風上的衣裳,手忙腳亂的往身上套。

    尚未拉襲,他已轉過屏風,“怎麼不罵了?”

    白筱雙手抄着衣裳,臉皺成了包子,鬱悶之極,早該知道他是這麼一個沒皮沒臉的,怎麼就沒防一防,“你簡直是無恥之極。”

    他看着她的狼狽相,微微一笑,也不否認,有時無恥可比君子死要面子來得自在,放下手中衣裳,擡手去觸她的臉,“你想我君子,當初就不該來招惹我。”

    白筱面色微僵,有些尷尬,當初趴到他身上,去揭他面紗的是她;當年在他身上亂摸的也是她……自作孽不可活,“兒時不懂事做下的事,怎麼當得了真,虧你還記到現在,當真小氣得很。”

    “我一慣這麼小氣的。”他側擡臉,斜睨了眼屏風上的胸衣,再看向她雙後環抱着的胸脯,可以想象出裏面是何等媚人風光,垂眸一笑,戲侃道:“原來可以省一件,早知如此,當初還可以節約些銀子。”

    白筱面頰頓漲紅,氣不知打哪兒出,一腳朝他踹了出去。

    他身子微微一側,已避開這一腳,伸手握了她的腿踝輕輕一帶。

    白筱頓時失了平衡,尖叫着往後仰倒,腰間一緊,已被他攬腰接住,見他笑盈盈的道:“夫人小心。”

    更是氣得望天,“誰是你的夫人,放手。”掙着自行站穩。

    他怕傷口滲血再弄髒她身上衣物,不再逗她,退到屏風後,凝看着半透明的屏風透出來的影子,“津城機關與地道是根據當地的地理特徵而設,那套方案在荊州派不上用場。”

    白筱事先便料到那些設置定與地勢有關,一邊穿戴,一邊道:“雖然不同,但方法總是大同小異,總該派得上用場。”

    “靠這些外在的東西,以少勝多,就在個‘巧’字,差之一毫,失之千里,這大同小異便差的太遠了。”他望着屏風,薄脣輕抿,助她輔助賀蘭,本是不該。然,如果不助,她又少不得要受些苦。

    白筱整理妥當,轉出屏風,眉頭蹙緊,“這麼說,全無辦法?”

    “也並非全無辦法。”他攜了她的手,走向桌案後坐下,“你小坐片刻。”提了筆又在桌上攤開的一張圖紙上圈點批註。

    白筱睨了過去,黃褐的牛皮紙上繪製的象是一副地圖,地圖上又畫了許多奇怪的東西,他正在上面圈點,批註,不時停下認真思索。有時行筆如風,有時每落一筆,都十分謹慎。

    她不知他這是在做什麼,但他這般認真神情,卻是她不曾見過的,雖然對荊州戰事十分擔憂焦急,仍不忍心打攪他。

    直到大半個時辰後,才見他放下筆,又認真的將手下圖紙看過,才長吁了口氣,側臉看她,微微一笑,“久等了。”

    白筱扯着嘴角勉強笑了笑,實在等的夠久,望了望窗外天色,不敢再久呆,“我該回去了。”來這一趟,雖然沒得到要的東西,但見他身體恢復成這般,也是滿足了。

    雙手撐了桌緣,要起身,被他拽了回去,“你不要了荊州了?”

    白筱雙眸一亮,“你肯幫我?”

    容華苦笑了笑,重新提筆,在那圖紙一角題下‘荊州’二字。

    “難道這是荊州的……”白筱彷彿心臟都要跳出胸腔。

    容華點頭,吹乾紙上墨汁,“如今給你講解,一時半會兒,你也甚難明瞭,只需將幾個關鍵地方記牢,這地圖拿回去後交給曲崢,他頗人見識,只要多用些心思,好生琢磨,這東西應該難不倒他。叫他親自帶兵前往,照着這圖上機關佈置,倒是勉強擋得一兩萬的兵力。”

    說完指了其中幾個地方給她看,細細與她說了需要注意的地方,又取了另外幾張小些地圖,遞與她,“這些,你自己知道便好,到了機關全部設置完以後,再加以添加。”

    白筱心念一動,“難道是怕內鬼漏露機關設置?”

    容華側眼睨了她一眼,淺淺一笑,“倒是不笨,只要這幾個地方保住了,其他地方,就算被人知道,也沒什麼用處。”

    白筱喜得骨頭都輕了三分,突然抱了他的脖子,在他臉上狠狠的啃了一口,“如果保得荊州,我回來再謝你。”

    容華輕輕一笑,“記住欠我的一夜便好。”

    白筱臉上的笑僵了僵,乾咳了一聲,鬆開抱着他脖子手,“我走了。”捲了圖紙開溜。

    “我送你。”容華隨她起身。

    “你的傷?”白筱不放心的看向他胸口,剛剛傷口還裂開了。

    “不防事。”他撩了珠簾先行出了雕花拱門。

    二人出了‘熙和軒’,並肩而行,均只看着隨着步子擺動的衣裳下襬,一路無話。

    直到送了她上車,他才深深的凝視了她片刻,“你當真不捨北朝的那片江山嗎?”

    白筱愣了愣,望着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她什麼都瞞不過他,她是想要北朝的權勢,起碼保住賀蘭的權勢,只有如此,自己才能強大,才能設法接近‘冷劍閣’,設法……這一世不能再許莫問什麼,只求能讓他***。

    “罷了,走吧。”他眸子裏升起一抹寒意,“凡事多加小心,萬萬不可強自出頭。”

    白筱懵懵的點了點頭,等馬車啓動,撩了身後窗簾,望着靜立在宮門前的欣長身影,如青松雲樹,飄渺閒雲,捲不起一絲凡塵。

    如果不是心裏先儲下了莫問,他當真是個不錯的人選。

    在她對他尚有用處的時候,他也將是個不錯的夫君。

    直到看不見那抹白影,才落下窗簾,手指撫過懷抱着那捲地圖,這人是友,將是天大的福氣,如果是敵,當真可怕之極。

    他能將不屬於南朝的荊州摸得如此熟悉,在短短時間,設計出如此精妙的暗道機關,這等智慧,如非他手下留着情份,十個北皇,賀蘭,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也難怪西越王不去碰他,打着北朝的主意,分明就是拾着軟的捏。

    該死的風荻匆匆趕回去就是來攻打北朝,一早便該知道他不是什麼好鳥,到北朝來,根本就是來攪混水的,有意助賀蘭皇后殺死北皇,讓北朝大亂,他們乘機來襲,手段當真卑劣得很。

    白筱暗呸了一口,這筆帳記下了。

    容華望着白筱所乘馬車走遠,眉頭一蹙,轉身緩緩走回‘熙和軒’。

    望了眼懶懶散散斜依在軟榻上的古越一眼,坐回書案,閉目養神,剛纔弄裂傷口,失血不少,繪那地圖又十分傷神,着實有些疲憊。

    古越睨着屏風上,白筱留下的血衣,道:“如果她知道,你支她去荊州,用金璃的命換她的命,北朝大臣對賀蘭定然存下異心,賀蘭要想穩着現在位置,就得求助於南朝,令賀蘭落入你的棋局,受你控制,將會如何看你?”

    容華目無表情,眼皮也不動一動,“如果她死了,想怎麼看我,也看不了了。”

    古越將視線從血衣上調回,笑看向他,“她就算活着,也將疏遠於你,又有何樂趣?”

    容華脣角輕勾,“她一早便認定,她是我的棋,我是她的劍,再如何看,也並無多大差別。”

    古越默了下去,翻身平躺,雙手枕在腦後,望着天花板,愣自出神,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要不,我們派兵前往徐州,適機助她一臂之力,也可補上這個缺。”

    容華微擡眼皮,闔着眼看他,慢慢將脣抿緊,果然如風荻所說,他對白筱動了情了,“我絕不會與西越反面。”

    在白筱失蹤頭兩年,風荻討伐南朝,雖然並沒討得便宜,但古越毒發,無藥抑制,幾次險險離世而去,那樣的事,他絕不允許再發生。

    “何苦如此,白筱這丫頭很有些意思,有她伴你,你並不會孤單。”

    容華撇臉一笑,“你知她還甚少,她對我,與對你一般,並無情意。”她心裏儲的只有那一個人,所做的一切,也是爲了那個人。眸子裏的笑,逐漸轉冷。

    古越冷哼一聲,冷聲道:“如果不是舅舅學那北皇練什麼邪功,艾姑娘也不至於離開京城,開那見鬼的‘儲花苑’,哪能有這些屁事。”

    容華面色微變,僅一瞬便又自恢復如常,“這陳年舊事,不提也罷,艾姑娘離開京城也未必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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