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陰間那些事兒 >第十章 夢遊
    老史家門前的紙錢沒有收拾,上面灑了一層白色的粉末,馮良用腳蹭了兩下:“是石灰。”

    大門緊閉,屋裏一點聲音也沒有,蔡玉成非常緊張,明顯有些害怕。我敲了敲門,時間不長門開了,是老史頭開的門。他做了個手勢,示意我們趕緊進來。

    來到裏面,解鈴正在廳堂裏調製香料,桌子上堆滿了綠色的夾扁豆。這種扁豆是內蒙一帶的特產,不是用來喫的,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幹什麼用,現在被解鈴用來焚香。

    桌子上擺着一個極爲精緻的銅製小香爐,解鈴借用搗蒜的鉢,把扁豆剝出來放在裏面搗碎,然後和特製的香料混在一起搓成條,放到香爐裏。

    他用打火機點燃香頭,一縷煙氣從香爐裏徐徐飄散而出,味道略帶香氣又有些苦澀,我們剛嗅了一下,誰知道解鈴一吹,把香頭吹滅。

    他把香爐拿起來交給蔡玉成:“玉成,既然你也來了,正好,我交付給你這項任務。香爐你拿好,甭管發生什麼你都要保持鎮定,我讓你焚香的時候你就焚香,就這個任務,能完成嗎?”

    蔡玉成這人還可以,沒什麼富三代的架子,把香爐接過來點點頭:“好。”

    我們來到裏屋,花清羽還在牀邊靜心打坐。解鈴說:“我將佈置兩人護法,老花是最後一道。羅稻。”

    我趕緊答應一聲。

    解鈴說:“你取一個墊子,學着老花的模樣,在廳堂裏打坐,你是第一道護法。好好坐你的,不要妄動,不管發生什麼別失態,沒我的指揮你就靜心坐着。”

    “好吧。”讓他渲染的,我心臟怦怦跳,很有些緊張。

    解鈴最後說:“馮良,你保護好史大爺,找個安全隱祕的角落錄像吧,別輕易出來。”

    等安排妥當,解鈴信步到院子裏,轉悠了一圈,然後在院子的西南角插下一串風鈴。他告訴我們,如果風鈴響,就表示有陰物來了。

    交待完這些,他推開院門走了出去,順手把門帶上。蔡玉成看懵了:“啥意思?他嘚不嘚說完,怎麼自己走了?”

    “我師……解鈴可厲害多了,”我說:“還是聽他的吧。各就各位。”

    我在廳堂把墊子鋪好,坐在上面,夜晚月朗星稀,天色也不錯,沒有什麼風。一開始馮良和老史頭還藏着,後來看沒什麼動靜,就出來到廳裏和我們一起聊天。花清羽真是恪守本分,從始至終就沒出屋,一直在裏面護守那個男孩。

    大概到了十一點多,蔡玉成哈欠連天,讓馮良先給他錄像,意思意思他好回去睡覺。

    馮良無奈拿着攝像機對着他拍了幾個鏡頭,蔡玉成一個哈欠接一個哈欠,他把香爐放在桌子上對馮良說:“小馮啊,一會兒點香爐的任務交給你了,我太困,先回去了。”

    他推開門走到院子裏,還沒等我們屋裏人反應過來,就聽外面一聲怪叫,蔡玉成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跑了回來。他臉都白了,指着院子說不出話。

    “怎麼了?”老史頭問。

    “你,你兒子不見了。”好半天,蔡玉成才把這口氣嚥下去。

    老史頭聞聽色變,趕緊推門去看,黑漆漆的院子裏屍牀空空如也,白被單落在地上,上面的屍體蹤跡不見。

    “這……這……”老史頭說不出話,他臉色很難看,緊緊捂住胸口窩。

    馮良很有經驗:“不好,他要犯心臟病,快拉屋裏去。”

    我們手忙腳亂把他按到椅子上,老史頭好半天才緩過來,一滴濁淚流出:“我兒子呢?我兒子呢?他怎麼死了都不讓我省心。”

    這時,院子裏突然颳起一陣風,吹得門板嘎吱嘎吱響。我們幾個面面相覷,馮良走過去把門關上,別上門栓。只聽外面“嗚嗚”的陰風大作,吹得院子的雜物嘩啦嘩啦山響,我們面面相覷,這是要出事啊。

    我走到門邊趴着門縫往外看,外面像是起了大霧,可視度很低,又陰又黑。正看着,忽然就聽到院子裏響起了鈴聲。

    “叮鈴鈴,叮鈴鈴。”聲音非常清脆,屋裏這些人都聽到了。我畢竟類似情況見識比較多,比他們稍微鎮定點,說道:“壞了,那些髒東西來了!”

    其實我啥都沒看着,信口說的,可誰承想,像是應了我的話,院子裏的風鈴開始響個不停,又急又促,聽得人心裏七上八下的。

    “我說各位,”馮良還算鎮定:“咱們趕緊按解鈴說的辦吧。”

    蔡玉成苦着臉,對馮良說:“小馮啊,要不香爐你來點?”

    馮良道:“那你拍攝?”他隨即道:“我無所謂,幹什麼都行。可如果日後老爺子看了這段錄像問起來,怎麼蔡玉成去拍攝,小馮你去點香爐呢?你讓我怎麼說?說蔡玉成害怕了,慫了?”

    蔡玉成讓他擠兌一番,到沒有生氣,想想說:“你說的有道理,還是我來點香爐。”

    馮良拉着老史頭藏到後面去了,廳堂裏只有我和蔡玉成。外面陰風大作,門板子響個不停,屋子裏陰冷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因爲緊張,我渾身打哆嗦。

    雖然屋裏點着燈,卻因爲外面聚集着陰煞之氣,整個房間有種極爲陰森恐怖的感覺。

    整個房子就像是飄蕩在狂風暴雨中的一條舢板小船,到底能堅持到什麼時候,誰也不知道。

    蔡玉成抱着香爐在屋子裏打轉,一個勁唸叨,解鈴哪去了?

    他來到門邊,順着門縫往外看,外面黑壓壓的,霧氣瀰漫什麼也看不着。他搓着牙花子後悔:“我早點走好了,現在想走也出不去。”

    我盤膝坐在地上,按照以前解鈴教授的知識調息打坐,努力讓自己靜下來。

    就在這時,突然門板“哐”一聲巨響,蔡玉成“我的媽啊”怪叫了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裏的香爐也滾出去。這聲來得太突然,我頭皮都炸了,心臟狂跳,像要從腔子裏蹦出去。

    蔡玉成連滾帶爬把香爐撿起來,頓時苦了臉,香爐蓋子翻了,解鈴調好的香料灑了一地,又被蔡玉成踩了幾腳,眼瞅着是不能用了。他撅着屁股,跪在地上用手劃拉着,要把香料重新歸攏到爐子裏。

    我看他這模樣,氣的牙根癢癢,恨不得照着他的屁股踹一腳。

    這時門外響起一個聲音,是個中年人,他的聲音極爲低沉:“讓我進屋。”

    我和蔡玉成面面相覷,誰也沒敢動地方。

    那人的聲音壓抑在喉頭,像是一口濃痰吐不出來,聲音非常悲慼:“求求你們,開開門,讓我進屋,讓我進屋。”

    一個人忽然從裏面跌跌撞撞跑出來,正是老史頭,老史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是我兒的聲音,是我兒啊。兒啊,爹想你。”他踉踉蹌蹌要過去開門,後面跟出來的馮良急了,把攝像機放到桌子上,一個箭步竄過去緊緊拽住老頭,兩人撕扯,馮良喊:“過來幫忙,不能讓他開門。”

    蔡玉成反應過來,控制住老史頭,馮良急着說:“大爺你醒醒吧,你兒子已經死了,現在外面來的是陰魂,是髒東西。”

    那個聲音隔着門板傳來:“嗚嗚……爹,快開門啊,我想你……我要進去,求求你了。”

    老頭拼命掙扎,馮良和蔡玉成渾身是汗,這時老頭突然打了個嗝,眼睛一翻暈了過去。馮良用手探探鼻息,說:“沒啥大事,先送到裏屋再說。”

    他們一個擡頭一個擡腳,擡着老頭進到裏面。

    此時廳堂裏只有我一個人,頭上那幾十瓦的昏黃燈泡,閃一下,突然間熄滅,屋子裏一團漆黑。

    我正遲疑間,外面風聲停了,其他聲音也聽不到,死一般的寂靜。

    我幾乎窒息,這時忽然屋裏有了動靜,從裏屋一前一後走出兩個人。前面那個竟然是一直昏睡不醒的小孩子,後面的是花清羽。

    我正要驚叫,黑暗中花清羽擺了擺手,示意不要說話。我嚥着口水,盯着孩子看。孩子懵懵懂懂,還微閉着雙眼,看樣子很像在夢遊。

    這時我才第一次看清楚他的相貌。孩子長得很清秀,年齡不大,但透出一種超越年齡的成熟感覺,有一種無法言語的滄桑。

    孩子來到近前,他這個模樣實在太妖魅,我一時不知怎麼辦好。

    他竟然一屁股坐在我的旁邊。我坐着的墊子很大,旁邊還有位置,這孩子就這麼懵懂地坐過來,竟然學着我的樣子,慢慢盤起腿,開始打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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