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過去了，府上一個膽子大的僕人硬着頭皮小心翼翼推開門，“嘎吱”一聲，門緩緩打開。僕人身子顫了顫。
屋子裏很是昏暗，厚厚的簾子將屋子遮得嚴嚴實實。僕人彎着身子，低聲呼喚，“公公？張公公？您老人家在嗎？”
屋子裏沒有人迴應。僕人留心搜索屋子各處，但是都找不到人，一時冷汗佈滿了額頭。
這時軟榻底下悉悉索索傳來一陣響動靜，那人趴下身子一看，裏頭的景象可把他嚇個半死。張公公滿眼呆滯，手無力以不可思議地角度彎曲着，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還有許多鼻涕和淚水，嘴角抽搐，口水嘩啦啦流下來，看上去髒兮兮的，依舊穿着一身單薄的裏衣。
一看到有人他嚇得立即往角落裏縮去，伴隨着他的動作，一股惡臭味撲面而來，僕人忍不住捂了捂鼻子。
“公公，是小人啊！”僕人察覺到自己的動作，連忙放下手，一臉擔憂地開口。
“啊……啊啊啊，不要！走！”張公公一聽到這聲音，整個人崩潰極了，身子又忍不住顫抖起來。他聲音尖銳，說出的話模糊不清，要不是僕人注意力始終在他身上，恐怕還聽不清呢。
見到這副情景，僕人眼珠一轉，立即出門找人幫忙。府上人合力將人拖出來後，發現張公公已經不能動了，他眼睛渾濁，嘴脣顫抖，“菩薩……菩薩，錯了……”衆人聽到這話，齊齊對視一眼，難不成張公公是得罪神靈，被菩薩懲罰了嗎？
這些僕人也是人精，看上去臉上滿是擔憂，連忙找了北平城最好的大夫。大夫仔細檢查一番後，連連搖頭，“這傷不像是人爲啊？老夫從未見到如此怪異的病症，實在是無能爲力啊……”
府上的下人一聽，臉上的擔憂立刻消失，更加肯定自己心裏的想法了，張公公肯定是得罪神靈了。那個時候，凡是和這種東西沾上點邊的東西，衆人都避之不及。就算這裏有錢，就算張公公和皇家沾點關係，但是這又怎樣呢？一時間，張公公府上的人都將財物掃蕩一空，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裏。彷彿是脫離狼窩一般。
張公公看到眼前的一切，但是卻渾身疼痛，躺在牀上不能行動。嘴脣動動，居然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可悲的是，他居然還幻想會有人來懲罰這些人。
奇怪的是，發生這件事居然沒有任何人來追究。那些追捧張公公的人居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本來這些僕人逃跑之後均惴惴不安，沒想到躲了許久沒有任何事發生。因此大大方方出來了，頓時流言四散開來：張公公得罪神靈，身患重疾，所在的府邸全是鬼怪，一時間居然無人敢靠近這座院子。而裏面的人就更加無人關注了。
不知道一個癱瘓在牀毫無行動能力的人究竟能獨自活多久呢？不過吃了俞瑾的藥，餓死大概一時半會兒不可能。不過渾身疼痛，噩夢纏身，無人問津也不好受吧。
但是想請他唱戲的人又不敢到程蝶衣住的地方，只能天天堵到關家戲班去。
班主也煩不勝煩，可程蝶衣又不是自己戲班裏的，這麼大一尊佛，自己哪有能力安排他啊。
而且自從上次張公公那件事後，就更不敢得罪這個金鉢鉢了。尤其是聽說張公公如今重病在牀，惡鬼纏身。府上的人都跑光了。
自己當時明明親眼看到俞瑾到了張公公府上，但是現在張公公廢了，俞瑾卻毫髮無傷，而且在北平勢力更大了。班主現在更加慶幸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扭頭看着桌上的禮物，心一橫，戴上帽子就出門了。
“咚咚咚。”班主輕輕敲響了蝶衣住的院子。一時無人應答。鬆了一口氣，正要離開，門就被打開了。
程蝶衣輕輕打開門，問道，“誰啊？”看到班主，將門打開，“關班主，請進。”
“多謝程先生。”班主一臉忐忑地進門。小心翼翼地問道，“瑾爺在嗎？”
“不在，剛出去。班主要找他？”程蝶衣問道。
“不不不！小人是來找程先生的。”班主連忙擺擺手，回答道。
程蝶衣眉毛微調，語氣平緩，略微稚氣的臉上竟有幾分俞瑾的樣子，“班主要找我？”
“正是正是。”關班主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那班主找我什麼事？”程蝶衣疑惑地問道。
班主立即從凳子上站起來，笑着說道，語氣中滿是欣喜和敬佩，“程小先生上次一亮相，如今全北平多少人想看你唱戲。若是程先生願意登臺，那必定要成爲全北平最好的角兒！”
程蝶衣也聽出了班主話裏的意思，“所以班主想讓我到戲班唱戲？”
“哪能啊？怎麼能叫讓。小人是來請您。也不讓您白唱，這一場的出場費定然不低。雖然知道您和瑾爺不缺錢，但是誰還能嫌棄錢多呢？再說程先生唱着自己也高興不是？”班主也是人精，自然看出程蝶衣是真心喜歡看戲的，樂呵呵開口。
程蝶衣輕輕抿了一口茶水，家裏的開銷一直是俞瑾負責，自己也不知道俞瑾錢是從哪來的。對於俞瑾在北平的地位，自己也略知一二。萬一以後有人眼紅俞瑾，要害他遇到事怎麼辦？還是多準備點錢更好，況且能讓更多人聽到傳統戲曲也是一件快事。想到這，放下手中的茶杯，點點頭。
“程先生這是同意了？”關班主聲音裏滿是歡快。
“是的。”程蝶衣抿了一口水，年級輕輕身上卻有着不一樣的沉穩。
“那行，小人這就回去安排！”說完就離開了。
程蝶衣見人一走，站起身來，臉上表情更加鮮活，微微伸展身子，去院子唱戲去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