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瑾還未靠近紫竹林,便聞見一股清新的竹香。他目光沉靜,一步一步地踏在石板路上,不疾不徐地朝竹林走去。
原本鮮少有人的竹林,今日似乎來了不少客人,圍在林子外吵吵鬧鬧很是煩人。俞瑾不由蹙起眉頭,步子一轉就打算往其他入口進去。
這時一位侍女瞥見俞瑾,不由呵斥道,“大膽,見到長公主爲何不行禮?”
俞瑾掀了掀眼皮,淡淡瞥了領頭那位身着華貴的白衣女子一眼。
只見李雲睿雙手覆在身前,身姿綽約,儀態端莊華貴,但臉上表情有些倨傲,無端讓人失了些好感。李雲睿是慶國的長公主,雖不是慶帝的親妹妹,但是也極受信任,如今還掌管着皇室財富的內庫,身份地位都不一般。
見俞瑾毫無動作,長公主侍女眉毛一橫,“爲何還不行禮?”
俞瑾有些不耐,忍不住蹙了蹙眉。
李雲睿瞥了一眼俞瑾腰間的竹蕭,心思一動,狀似不贊同地看了身邊的侍女一眼,低聲呵斥道,“退下,怎的如此無禮?”
俞瑾面不改色地看着她的動作,收回視線作勢便要離開。
“閣下留步。”李雲睿紅脣勾起,溫聲道。
俞瑾不鹹不淡開口,“何事?”
李雲睿笑盈盈開口,“請問閣下可是瑾公子?”如此偏僻危險之地,俞瑾卻獨自一人在此,而且身上還帶着一管竹簫,李雲睿懷疑俞瑾的身份也很正常。
“不是。”
李雲睿臉上表情不變,好像戴了一張微笑面具,“既然閣下如此說,那我便信了。”
聞言,俞瑾掀了掀眼皮,不置可否。
李雲睿沒有因俞瑾的冷淡垮下臉來,依舊一臉溫和,“不是瑾公子,那便是來拜見瑾公子?”
“路過。”說完,俞瑾也不願再多言,直接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李雲睿視線緊緊盯着俞瑾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俞瑾,她臉上的笑意這才消失不見。
李雲睿抿了抿嘴,擡手正要吩咐手下跟蹤俞瑾。這時,她面前突然落下一名黑衣人,黑衣人臉上帶着銀色面具,只露出有些蒼白的薄脣,他狀似隨意開口,聲音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何人在此喧鬧?”
李雲睿眼睛微亮,收回手,紅脣輕揚起,“煩請閣下通報一聲,李雲睿前來拜會瑾公子。”
“不見。”駱岸毫無起伏的聲音響起,“擅闖者死。”話音剛落,最靠近竹林的那幾位內侍便倒地不起,而駱岸則踩着竹梢消失了。
見狀,李雲睿眼神一厲,黝黑的瞳孔似乎有團霧氣。
貼身女官看了李雲睿一眼,壓低聲音問道,“殿下可要奴婢……”
“不必。”李雲睿搖搖頭,擡手製止了女官的動作。
隨即擡頭看了看遠處的紫竹林,垂下眸,低聲呢喃道,“瑾公子?這裏面究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總有一天我會查得清清楚楚。”冷冷看了一眼竹林,然後轉身離開了……
衆所周知,南慶冷宮存在一處禁地,名爲紫竹林。此地上至皇族達官貴人,下至尋常百姓,非主人許可皆不得入內。林中常年毒霧環繞,陣法密佈,陷阱衆多,強闖者均性命不保,甚至屍骨無存。
這是慶國最神祕的地方,因此坊間有傳言,紫竹林內隱藏着世間寶藏以及最高深的武功祕籍。
紫竹林的主人更加不凡,人人尊稱他一聲瑾公子。據傳瑾公子是慶國四大宗師之一,甚至修爲可能早已超越宗師。只是很少有人見過瑾公子的真容,有人傳他是耋耄老人,但也有人傳他只是垂髫孩童……瑾公子會以不同的形象出現,但無一例外身上都會攜帶竹蕭。
紫竹林在慶國存在不過二十餘年,二十年間很多人嘗試闖入林中一探究竟,但最終都銷聲匿跡,因此衆人逐漸對紫竹林退避三舍。
不過近兩年,民間不知怎麼興起了關於二皇子和瑾公子交往過密的傳言。此消息一出,不少人心思都活絡起來,也希望找機會能和瑾公子交好,但由於多股實力暗中阻攔,全都無功而返。
“你去查查今日李雲睿爲何來此?”
見駱岸點頭稱是,俞瑾微微頷首,然後溫聲問道,“我不在時,林中可其他事情發生?”
駱岸搖頭,“一切正常。”
“嗯”俞瑾提步朝着竹樓走去,一邊走一邊隨口說,“對了,今日來客樓的說書人,也去查查是誰安排的。”
“屬下明白。”
兩人話音剛落,就聽到竹林外響起熟悉的哨聲,駱岸表情嚴肅起來,轉頭看了一眼林外。“公子,有人來了。”
俞瑾似笑非笑道,“今日可真熱鬧,你去看看。”
駱岸點點頭,然後便不見了蹤影……
陽光明媚,鳥語花香
李承澤正在涼亭裏興致勃勃地讀書,謝必安一臉嚴肅地走了上來,“殿下。”
李承澤翻開書本下一頁,頭也沒擡問道,“東西可送過去了?”
“送過去又退回來了。”謝必安低着腦袋回答。
李承澤看書的動作頓住,擡頭看向謝必安,“何意?”
謝必安繃着臉回稟道,“公子說……說他心領了!”
這話聽着怎麼不太像俞瑾會說的,於是李承澤便疑惑問,“你見到人了?”
“屬下沒有見到公子。”謝必安搖搖頭,“是駱岸說的。”
李承澤點點頭,突然擡頭看向了謝必安,左右打量他,“你緊張什麼?可有說其他?”
謝必安心裏一顫,壯着膽子道,“駱岸說公子不喜歡來客樓的故事,公子也和殿下不熟,這些東西少往紫竹林塞。”
聽到這話,李承澤無端端生出了一股心虛感,輕輕嘆了口氣。然後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藉機掩飾心裏突如其來的感覺。
李承澤慢慢放下茶杯,狀似平常地笑笑道,“不好聽便不說了,這禮物不好,改日我親自去送禮賠罪。”
話說完,一把拿起了桌上的書籍繼續研究起來。
這時,一位侍衛快步上前稟告,“殿下,靖王世子來了。”
一聽這話,李承澤表情嚴肅起來,算算時間,戶部侍郎之子怕是回京了,想必李弘成就是爲了這件事來的,於是趕緊吩咐侍衛將人帶進來。
範閒回宮,最關注這個消息的莫過於二皇子和太子。因爲慶帝曾許諾,誰娶了林婉兒,便能夠從長公主手中得到掌管內庫的權利。
李承澤和太子向來不對付,而長公主面上是太子一派,所以範閒娶林婉兒,李承澤求之不得。
擁有內庫的權利,相當於掌握了皇室財富,誰會不心動呢?
沒多久,李弘成便進來了。兩人一番寒暄後,他果然談起明日範閒同意參加詩會的事情。
李弘成和李承澤相識交好,他自然知道李承澤的野心。範閒如今很有可能掌握內庫權力,必定是要拉攏的,於是問道,“這個範閒有些率真之氣,不如明日安排你見他?”
李承澤面上毫無波瀾,顯然有自己的打算,“再等等。”
聞言,李弘成點點頭。
範閒如今就是個香餑餑,盯着他的人不少。而且就算要拉攏,那也要調查清楚範閒究竟是個什麼人,是不是已經歸屬別派,所以見面一事不能着急。
總而言之,拉攏範閒一事都在李承澤計劃之中,他並不着急,但是有一事如今卻出乎了他的預料,李承澤從從沒想到自己居然因爲利用俞瑾產生了心虛感。
明明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爲了利用俞瑾啊……
李承澤表情略顯嚴肅,不禁偏頭看了看遠處的紫竹,低聲呢喃道,“看來制蕭一事要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