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俞瑾睜開眼，發現已經天亮了。
偏頭一看，身邊的二月紅早就不見了蹤影。
他皺了皺眉，起身下牀，瞥了一眼架子上整齊掛好的外套，隨手拿起披在肩上，然後拉開了房門。
門外，整整齊齊站着一排下人，而不遠處的走廊裏，也有很多人正在來來回回打掃。
看到俞瑾，領頭的陳伯立刻走了上來，臉上的褶子笑得堆在一起，“小俞，你醒了啊。”
俞瑾看了看陳伯今天的打扮，笑着誇讚道，“陳伯，您今天穿得真精神。”
陳伯又拉了拉自己的衣袍，像個孩子似地驕傲點點頭。
俞瑾微微一笑，點點頭，納悶地看着院子裏站着的人，“陳伯，你們這一大清早是做什麼？”
“哈哈哈哈。”陳伯哈哈一笑，不緊不慢地解釋道，“過幾日不就是你的生辰了嗎？這府裏肯定要好好準備準備。”
俞瑾疑惑地眨眨眼，納悶道，“我生辰？不是還有一個月嗎？”
“一個月不早了，這麼大的事必須要好好準備啊。”說完，陳伯快步上前，拉着俞瑾的胳膊就往裏走，“你身子弱，穿那麼少還出來，快快快，回屋去。”
“……”俞瑾沉默了一會兒，還是乖乖地聽陳伯地話回屋了。
“小俞啊，餓了嗎，要不要喫點東西？”
“不餓。”俞瑾搖搖頭，然後問道，“陳伯，二爺去哪了？”
“二爺啊……”陳伯停頓了一瞬，然後緩緩解釋道，“這城裏的日本人和那些兵不是到礦洞裏去了嗎？現在城內空虛，張大佛爺正和九門衆人商量對策呢。”
俞瑾微微頷首，現在確實是佛爺整頓九門重振旗鼓的大好時機。
陳伯瞥了俞瑾一眼，見他沒有生氣，才樂呵樂呵地繼續笑着。
喫飯後，陳伯還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俞瑾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雖然平日陳伯也愛和俞瑾聊天，但是今天一直不提二爺倒是有些奇怪了。
俞瑾眼睛一轉，試探開口道，“陳伯，二爺……”
果然，一聽到二月紅的名字，陳伯立刻笑着岔開話題，“小俞，陳伯老了。”
“？？？”俞瑾疑惑地眨眨眼。
“見到你們二爺好好的，真是打心眼裏高興。”說着，陳伯似乎想到什麼，擡手摸了摸泛紅的眼角，“還真是老了……”
俞瑾臉上勾起一抹燦爛的微笑，眉眼含笑地開口，“陳伯哪裏老了？多虧府裏有陳伯，不然我和二爺一天哪能放心。”
聞言，陳伯欣慰地笑笑，“你和二爺就放放心心在外面，這家裏有陳伯給你們顧着。”
俞瑾臉上也有些動容，含笑點點頭，嘴甜地連連感謝好幾聲。
陳伯似乎心情極好，口中的話茬子一個接一個，一直跟俞瑾聊自己年輕時候的事。
俞瑾靜靜聽着，時不時應幾句話……
突然間，遠處探頭探腦出現一個人，來人正是華雲。
注意到俞瑾的目光，華雲一秒鐘挺直了腰桿，“咳咳咳，陳伯，瑾哥。”
看到華雲，陳伯剛剛還止不住的話茬很快停下了，“華雲來了啊，是不是來找你瑾哥，快快快，去吧去吧。”說完，笑得一臉慈祥，然後一溜煙就不見了。
“瑾哥，快走吧，待會來不及了。”華雲也不多說，拉着俞瑾就往府門外走。
“去哪呢？”俞瑾好奇地開口。
華雲目光躲閃，左右岔開話題就是不說話。
不對勁。
俞瑾似笑非笑地看了華雲一眼，然後緩緩收回視線。
門外，陳皮和尹新月早早等在門外。看到兩人，陳皮和華雲交換一個眼神，尹新月則上前迎上俞瑾。
俞瑾笑着問道，“你也來了？”
尹新月柳眉一挑，笑盈盈地開口，“那是當然，走走走，我帶你去看熱鬧。”
俞瑾掃了掃周圍幾人，然後直接上車了。
汽車一路行駛，然後在二月紅的梨園門口停下。
“好啦，任務完成，快下車快下車。”尹新月催促道。
俞瑾回過頭看着她，笑着反問道，“這是二爺安排的？”
尹新月誠實地點點頭，“是啊，我就知道你能猜到。陳皮和華雲這兩個大傻子還指望瞞着你。”
俞瑾下車後，就聽到尹新月將車門關上了。她趴在車窗上，對着俞瑾擺了擺手，“進去吧，我走啦，這熱鬧還是不湊了。”
“多謝。”俞瑾微微一笑，隨後便進入梨園。
梨園內樂曲聲隱隱約約傳出。
俞瑾走進看廳，立刻有人引着他到主位上坐下。
打量了一圈周圍格外精緻隆重的裝扮，“這是重新裝修了一遍嗎？”俞瑾好奇問道。
引路的下人點點頭，給俞瑾換上一盞新茶，然後靜靜退下了。
廳裏除了俞瑾並沒有其他的聽衆。
戲臺上二月紅妝容昳麗，歌喉婉轉，腳步生花，一舉一動間皆可入畫。
俞瑾撐着頭，興致勃勃地看着二月紅唱戲。
原來也不是沒見過登臺的二月紅，今天看着怎麼那麼好看呢？當真稱得上閃閃發光了。俞瑾這樣想道。
臺上二月紅唱的是霸王別姬，但唱了一半他就停了下來。
那些伴奏的師父也悄悄離開了。
俞瑾疑惑地看着二月紅，“二爺怎麼不唱了？”
二月紅眼睛認真地看着俞瑾，溫聲開口，“唱了那麼多場戲，今天這場我不想唱完。”
“爲何？”俞瑾從位子上站起來，擡眸看着二月紅。
二月紅嘴脣勾起，濃妝下襯得一雙眼睛如星辰般璀璨，他聲音不疾不徐，吐字間話裏的溫柔潺潺流出，“曲終人散，兆頭不好，不適合今天。”
俞瑾輕笑出聲，打趣道，“沒想到二爺還信這個。”
二月紅滿臉認真，一字一頓地開口，“我信。”
兩人隔着舞臺遙遙相對，整個看廳似乎只聽得見二月紅這句話。
二月紅緩緩走下唱臺，“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在梨園裏。”
“是啊，一見面二爺就看到我那麼狼狽的樣子。”俞瑾失笑道。
二月紅搖搖頭，鄭重地說：“不狼狽。”然後笑道，“我當時就在想，怎麼會有好看的小偷。”
俞瑾擡起頭，一臉不滿地看着二月紅，“小偷？原來二爺以爲我是來偷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