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北臨那邊卻沒有那麼平靜。
短短數月,北臨就發生不少大事,先是北臨皇帝最受寵的黎王無憂遭受刺殺,而後又傳聞九皇子無鬱刺殺太子被關入大理寺。
容齊看着北臨那邊傳來的這些消息,臉上卻沒半分喜色。
俞瑾照常端了一碗湯藥放到容齊面前。
見狀,容齊擡眸看向俞瑾,微微一笑,端起藥一飲而盡。
喝完後,似是藥太苦了,容齊眉頭皺起,有些納悶地開口,“沒有點心嗎?”
俞瑾拿藥碗的動作一頓,假裝沒聽到。
不遠處的小荀子聽到這話,探頭進來補了一句,“回陛下,有。”話一說完,不看俞瑾立馬縮回去了。
容齊將手搭在俞瑾手背上,一臉期盼地開口,“我想喫。”
俞瑾發現,容齊在自己面前似乎越來越少用“朕”的稱呼了……
俞瑾若無其事地繼續收碗,然後又替容齊把了脈,發現他體內的毒素又少了些才鬆了口氣。
其實,若不是因爲當時苻鳶急匆匆將俞瑾抓走,或許容齊體內的毒素會更少。想到這些,俞瑾不由嘆了口氣。
容齊察覺到俞瑾的沮喪,關切問,“可是累了?”
俞瑾微微搖頭,隨後將空碗端了出去。不多時,又端着一小碟點心進來。
看到面前的點心,容齊一眼便知不是俞瑾自己做的,心中幽幽嘆了口氣。但想到如今兩人的情況,安慰自己是阿瑾特意端給自己的,心中又欣喜不少。
容齊捻起一塊點心品嚐,又將手中的信件推到俞瑾面前。
俞瑾低頭掃了兩眼,便移開眼了。
容齊喫完點心,抿了一口茶,淡淡感嘆道,“這太子爭不過黎王。”
聞言,俞瑾擡眸看向容齊,只見容齊對着自己暖暖一笑,似乎剛纔的話並非出自他之口。
兩人又隨意聊了兩句,容齊便將信件焚燬。隨後他將俞瑾拉至身旁坐下,又倒了杯水遞到俞瑾手中。
俞瑾低頭看了一眼兩人相碰的手,端起茶品了一口。
容齊表情喜悅,隨後向變魔術般地拿出了一個小木墜,邀功般地在俞瑾面前晃了晃。
俞瑾定睛一看,發現木墜上刻的正是兩人彈琴的畫面。桃樹下,兩人並排而坐,左邊的男子側耳垂眸認真研究琴絃,而右邊的男子偏着頭似乎同身旁之人說些什麼,然後擡着手將其攬在懷中。
這木墜上的畫面生動得讓俞瑾看不出上面的人物是曾經的自己和容齊都不行。
俞瑾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原來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容齊是用這樣的目光看自己的嗎?
想到這,俞瑾偏頭看向容齊,撞見了一雙泛着溫柔笑意和寵溺的眸子,忍不住盯着容齊看了半天。
“許久不做,生疏了。”容齊勾起嘴角,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感嘆道。
俞瑾轉頭看了容齊一眼,隨後看向吊墜上連羞澀和喜悅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兩人,沉默不語。
容齊發現俞瑾看了好半天都不看背面,有些着急了,“可要瞧瞧背面?”
聞言,俞瑾點點頭,翻開背面一看,耳尖悄悄紅了。
便背面不同於正面的鏤空雕刻,而是一副在簡單不過的刻畫——帷幔輕動,隱約露出牀榻上一人昏迷不醒,以及牀旁另一位俯身偷親男子,還清晰地刻出該男子臉上的面具。
俞瑾默默將木墜翻回正面,“……”
容齊似是感受不到俞瑾的情緒,還認真地打量着俞瑾臉上的面具,滿是認真地開口,“這裏似乎沒刻對。”說話時,輕輕擡起手。
俞瑾沒有動作,任由容齊溫柔地手指落在自己的睫毛上。
容齊輕嘆一口氣,“你不在時,眼睛我總是刻不好……”
俞瑾聞言一怔,脊背微麻,他喉嚨輕輕滾動,似是想開口說什麼。
容齊表情認真,他指腹蹭了蹭俞瑾臉上冰冷的面具,一字一句道,“若你再不出現,我便去尋你,好在……”你還在。
俞瑾眼中詫異閃過,終於明白自己的感覺一直沒錯,容齊真的也喜歡自己。
說完這話,容齊低頭鄭重地將木墜放在俞瑾手心。他緊緊拉着俞瑾的手,認真許諾道,“這次,沒人能傷害你。”
俞瑾忍住鼻尖的酸澀,認真地點點頭。
從那天起,俞瑾便刻意留心容齊的情況,他注意到容齊往北臨通信的次數比以前多了不少。
除了容樂的信件外,其他信件容齊都會避着俞瑾查看。俞瑾撞見過幾次,還沒走到容齊身旁便見他着急地將信件收起,臉上還露出擔憂害怕摻雜的表情,就像是做了壞事被愛人發現擔心他不喜歡自己一樣。
沒幾日,容齊便收到容樂來信,信中說山河志有消息了。不過除此之外,容樂信中還提到一個人——無憂。而且信中對無憂句句都是欣賞和看重之意,甚至透露着些許喜歡之意。
若是其他人可能察覺不出來,但現在容齊很清楚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看着容樂信中所提,再想想蕭煞曾經提到漫夭多次不顧危險相救無憂,容齊心中不免升起幾分擔憂。
原本容齊都打算好,半年之約一過便想辦法將秦容樂換回西啓。但現下,若容樂真與無憂有意,無憂再發現容樂就是漫夭的話……恐怕計劃會有變,看來自己得多做幾手準備了。
想到這些,容齊臉上的表情有些嚴肅和冷酷。
俞瑾遠遠地站在一旁,看着容齊臉上的表情,在欣喜容齊已經有作爲一名皇帝該有的模樣的同時,心中還升起幾分熟悉感,似乎也曾看到容齊這樣一襲華衣,身居高位號令八方……
山河志雖有消息,但得《山河志》得天下的傳言由來已久,各方爭奪不止。
容樂久久未得山河志,再加上容齊得知一味能治癒俞瑾嗓子的奇藥只有北臨所有,所以他決定動身前往北臨。
動身前,容齊提前通知容樂自己將前往北臨的消息。
啓皇親自造訪北臨國主,外界看來,定是爲了兩國合作,抗擊外敵。而宸國自然是不會任由兩國合作對付自己。
纔出發前往北臨短短一日的時間,容齊便遭到大大小小多次刺殺。好在容齊早有準備,並未受到多少影響。
但之後幾日,一路風平浪靜。還有一日將至北臨,俞瑾更是片刻不離容齊身邊。
注意到俞瑾的緊張,容齊心中很是歡喜,但又不願俞瑾這便擔憂受罪,於是寬慰道,“阿瑾不必擔憂,我已有安排。而且北臨也不會任由他人破壞此次解盟。”
俞瑾淡淡看了容齊一眼,眼中暗含警示。明明說好不提自己的名字,怎麼現在……
雖然俞瑾未開口,但容齊明白他的意思,勾脣一笑,“如今既不在皇宮,自由些豈不更好。”
俞瑾收回視線,似是默認了。俞瑾不理解,《山河志》到底有什麼重要的,非要容齊特殊時期還撐着病體特意到北臨!
想到這些,看容齊的眼神中都帶了些不滿。
察覺到俞瑾的視線,容齊無辜地看着俞瑾,一副迷茫不明白的模樣。
俞瑾,“……”算了,自己現在就一個啞巴,說不過他,還是盯着外面吧。
車輪碾過碎石,發出吱吱細小的聲音,車輪不禁震顫一下。
儘管車內墊着不少軟墊,但容齊和俞瑾還是發現了不對勁。
俞瑾立刻握緊手中的劍,側目遞給容齊一個眼神,然後小心撩起車簾,露出一條小縫謹慎地打量四周。
“錚!”
一隻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容齊的馬車襲來,速度之快力量之大可見射箭之人武功高強。
俞瑾拔劍斬斷羽箭,手心一麻,目光嚴肅地看了一眼馬車內的斷箭。
車外侍衛反應過來,大喊一聲,“有刺客!”
俞瑾轉頭看了看容齊,隨後立即轉身離開馬車。馬車外,涌上一批蒙面刺客。相較於前幾次身手厲害不少。
但容齊帶來的人也不是喫素的,並沒有喫虧,但對方人多勢衆,一時也難以應對。
俞瑾守在容齊馬車旁不讓外人近身,凌厲的招式遊刃有餘。有俞瑾在,想要刺殺蒙面人並不能靠近容齊半分。
這些黑衣人俞瑾並不放在眼裏,他防備的是剛纔射箭之人。周圍掩體衆多,容齊等人所在的地方又不佔優勢,一時難以找到那人。
雙方激戰多時,四周的黑衣人數量不斷減少。
那人似是有些着急了,又射出一箭。
這下子,等待多時的俞瑾可算找到人了,反手一箭迎了過去。
遠處山坡上,滾下一個身影……
見狀,俞瑾收回劍,轉身回到馬車內。
出門前,容齊以出門要低調爲由,騙俞瑾穿了一身和他顏色相似的淡藍色長袍。
這下子,俞瑾身上染上不少血。等俞瑾進入馬車內才反應過來,他剛打算出去換身衣服,就聽見容齊溫聲開口,“阿瑾,過來,我幫你擦擦。”
擡眸看去,容齊一臉笑意的看着自己,和曾經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