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春夏去省城嶽海美院上考前培訓班的事,也正式進入倒計時。
李芒哥往家裏打電話告訴曾春夏,考前班會在新年的一月三號正式上課,讓曾春夏提前一天過去,把報名的照片什麼的都提前準備好,他到時候會去火車站接她。
1995年的最後一天。
草橋鎮從中午開始飄雪花,到下午三點多時越下越大,整個天都黑下來像是已經到了傍晚。
曾春夏坐在莫春華服裝店的窗口邊,背靠着店裏的奢侈品一臺小電暖氣,手上在畫着速寫,眼睛卻時不時就往牆上的掛鐘那看一下。
“這麼大的雪不會耽誤火車的,餘年那趟車正點是什麼時候到啊?”莫春華在曾春夏第十二次擡頭看時間時,終於開了口。
“不晚點就是五點十分到站,下雪了肯定不會正點了,就是不知道會晚多少。”
莫春華哦了一聲,隨後問曾春夏還去車站接餘年嗎。
“去啊,我四點半出發,在車站和程姨會合。”曾春夏說着,扭頭看看窗外的紛揚大雪。
餘年是四天前跟着舞蹈班的老師去外地參加舞蹈比賽的,去的是臨近嶽海的另一座大城市,昨晚來電話說今天下午的車回來,曾春夏答應了會去接站。
這是餘年學街舞后第一次正式參加比賽,也不知道結果怎麼樣,昨天電話裏大家都回避了這問題,曾春夏就有種感覺可能成績不算好。
她就想着等見到小屁孩了,要好好安慰一下,別讓他銼了心裏的銳氣。
心裏有事,曾春夏整個下午就沒畫成一張速寫。她索性停了筆,和莫春華閒聊起來。
莫春華把新上的貨全整理完後,坐到了曾春夏身邊,把手擱在電暖氣片上取暖。
她瞅了眼速寫本上只畫了一半的速寫,嘆了口氣,“春夏,你擔心餘年了吧。”
“沒啊,他有什麼可擔心的。”曾春夏說着把速寫本合上,準備出發去火車站。
莫春華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最後也沒說出口,只是站起身把曾春夏送到店門口,囑咐她路上小心點。
曾春夏趕到火車站時,餘年那趟車果然晚點了半個小時,她和程軍怡摟着找了個避風的位置,都眼巴巴看着出站口。
等了二十分鐘後,晚點的時間再次往後延,變成晚點一個小時二十分鐘了,外面的雪也一點沒有要停的意思。
程軍怡心裏着急,跟曾春夏唸叨兒子去的時候沒穿最厚的那件大衣,她出門的時候也忘了把大衣拿上,就給餘年戴了圍巾。
“應該凍不着,餘年去那個地方沒咱們這邊冷,火車上也有暖氣,就下車走到家這麼會兒沒事。”曾春夏嘴上這麼說,心裏其實也擔心等下小屁孩會挨凍。
“我知道,放心吧。”
餘年坐的那趟車,終於在晚點一個半小時後到達草橋鎮火車站。
曾春夏和程姨擠到接站口等着,很快就在出站的人流裏看到了餘年,少年頭上壓着黑色的棒球帽,黑大衣黑褲子,揹着個黑色的大揹包。
看得曾春夏一陣恍惚。
“媽!春夏姐!”餘年也看到她們了,揮着手衝她們大喊,臉上掛着笑。
看這樣子情緒還不錯。
餘年到了他媽面前就開始問家裏晚飯喫什麼,還笑嘻嘻的摟緊程軍怡的胳膊,說給她買了禮物。
“姐,也有你的。”餘年轉頭看着曾春夏。
曾春夏在旁邊上下打量也不過幾天沒見的少年,覺着自己之前的那點擔心可能是想多了,小屁孩情緒不錯,看來舞蹈比賽成績不會差。
回到家,程軍怡就去廚房忙活,曾春夏跟着餘年去了他房間,看他打開揹包往外拿東西。
餘年家的座機電話這時響起來。
程軍怡在廚房喊兒子接電話,餘年應聲跑出去,曾春夏坐到牀邊上等他回來,好奇地看着他那個黑色大揹包,不知道里面都裝了什麼。
“姐!是李芒哥的電話,找你的!”餘年突然在外邊喊起來。
曾春夏連忙起身出來接起電話,“喂,李芒哥,是我。”
“春夏,有個事跟你說一下……”
李芒在電話那頭的聲音挺着急,曾春夏聽着心頭莫名一緊,“好,你說吧。”
餘年站在旁邊聽不清電話裏說的內容,可看着春夏姐臉上的表情,感覺不會是什麼好消息,就抿緊嘴脣沒走開。
這通電話帶來的的確不是什麼好消息。
曾春夏擱下電話,餘年就問李芒哥說什麼了,程軍怡正從廚房出來往桌上擺菜,也問來電話幹嘛。
“李芒哥告訴我,嶽海美院的環境藝術設計專業,今年可能暫停招生一年,問我還要不要去上考前班。”
程軍怡轉頭看着曾春夏,“美院不是好多專業的嗎,春夏你不是要考那個油畫系嗎,這也不影響你啊。”她說着,去廚房繼續盛飯。
餘年皺眉看着他媽的背影,心說怎麼不影響,影響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