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竊國記 >大道之上皆過往 第十章 賣油郎
    楚國都城彭城,晌午過後。楚王從牀榻上將將準備起身,旁邊的服侍的小太監見狀想要上前扶起他來。卻被楚王一個噤聲的手勢,嚇得急忙縮回了略微擡起的雙手。

    楚王低下頭看了看被壓在閔原身下的大半衣袖,無奈的搖搖頭。而閔原則是閉着雙眸,是不是傳來熟睡的鼾聲。楚王憋着笑意,眼神略帶了些不可名狀的情愫。心中暗暗想着:“都說伴君如伴虎,你倒是在老虎身邊酣睡如常,難怪楚人喚你做騎虎郎。”楚王張珩煜看看了窗外的太陽,約摸着該去見見那個孫衡了。無奈的指了指牆上掛着的匕首。

    小太監先是詫異,後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一樣。躡手躡腳的將匕首取了下來,緩緩地遞給了楚王。於是將匕首抽出來的張珩煜,小心翼翼的在自己袖口比劃一下,發現準備落刀的地方離着自己這個好丞相實在有些近,這要是驚動了他心裏可屬實有些過意不去。想到這,又將匕首想自己這邊偏移了幾分這才慢慢割去。看着身旁的小太監心驚不已,生怕輕微一個失手就割破了大王的手臂,畢竟那把匕首距離的手不到半寸。

    楚王看了看自己這舉動沒有驚擾到夢鄉中的閔原,這才緩緩起身。走出房間,剛走兩步輕輕嘆道:“你這丞相比我這王可輕鬆多了。有福之人啊。”

    就在楚王剛出門口的時候,那個原本酣睡的閔原緩緩睜開雙眼,隨後又閉上那狹長的雙眸,嘴角不自覺得露出笑意。

    太陽將落未落,送走了孫衡的楚王坐在偏殿的臺階上。看着還有些光亮的天空有些恍惚。自言自語的小聲嘀咕了一句:“撤兵?”隨後輕輕嘆氣。突然一個影子擋住了楚王身後本就薄弱的殘餘陽光,張珩煜回頭看去,看到閔原站在自己身後。

    “算你有點良心,”閔原將那半截衣袖隨手丟在了楚王懷中,“還給你。”隨後自己坐在了他的身邊。兩個人肩並肩坐在臺階之上等着最後一抹殘陽化作月光。

    “孫衡讓我從齊楚交接撤兵以示結盟。”

    “我知道。撤兵就撤兵吧。”

    “你的相印我給了孫衡,你不介意吧?”

    “你不是還了我一場好夢嗎?我倆平了。不虧欠的。”

    南國金陵城內,昨夜的大雪絲毫沒有讓熱鬧的金陵冷落。反倒是讓賣油郎秦重的生意好了起來,前前後後的跑了幾家飯莊的秦重挑着快要見底的油桶着急的踩在街面的積雪上。臉上滿是喜悅,就像是今天做完了生意便可以回去頤養天年一樣。

    其實秦重來到金陵也不過只有五年罷了,他剛來的時候靠着自己勤快踏實。賣的油比尋常賣油郎的清澈,分量也實在,從而在這金陵站住了腳。

    街邊熟識的商戶見他這樣,慢慢的就管他叫秦賣油。他也不計較這些,反而沒多久自己做了個牌子,“秦賣油”三個字的牌子掛在油桶邊上。久而久之竟然也成了一個招牌,賣油郎的日子也越來越有盼頭。

    三年前,秦重挑着最後那點油走進了彩練樓,樓裏的老鴇子急的讓他往後院走。畢竟後廚還等着這點油底子呢,慢些了可會惹那些客官們不高興。

    可是站在門口的秦重卻像呆子一般,挪不動腳步。一位剛從某個豪紳貴公子府邸裏喝的微醺的女子,面帶桃色笑顏如花的從門口的轎子上下來,被一羣小廝婢女扶上樓。秦重癡癡的看着,耳邊的催促聲也不能叫醒他。

    等緩過神來,姑娘已經上樓了。秦重去後院,將油倒進了油桶裏。看見了老鴇子張媽來廚房看看菜碼準備的怎麼樣了,於是秦重問了問張媽剛剛那個姑娘叫什麼名字。

    張媽只顧得看菜碼,隨嘴說道:“薛凝香。這丫頭可是寶。”於是秦重唸叨着這個名字,慢慢的從後院走出去。張媽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似的,朝着正在做菜的廚子說:“油錢給了嗎?”廚子思索了會,篤定的搖了搖頭。“這孩子,跟失魂了一樣。”說罷向大廳走去。

    唸叨着這三個字的秦重一路走回住處,直到回家的時候才發現油桶和扁擔都丟在了彩練樓裏。

    這一夜秦重在月光下久久不能入睡,心中在想多好看的姑娘啊,我要是能見上她一面就算是死也值了。能跟她說說話也是好的啊,就在燭光下,聽聽她說話。雙手撐着頭,眯着眼聽着,面帶笑意。那該多好啊。

    於是賣油郎秦重第二天一早拿回了扁擔油桶,順便向後廚幫工的打聽。這樣一個姑娘,見上一面,喝上一壺酒,談談話,這一夜得多少錢。

    回到家中的秦重翻了翻自己藏錢的櫃子,很仔細一枚一枚的數着,很慢,就像是慢點數就會多出來一枚銅錢一樣。三兩銀子,可是這賣油郎連半兩也拿不出來。

    從此秦重的油桶比原先大了一圈,起的更早,回的更晚。那一碗米酒也變成了半碗,就連那雙磨破了鞋底子的布鞋也在他的腳上遲遲沒有換下。

    踩着大雪的秦重回到了家,砸破了罐子。原本就裝不下的銅錢隨着破裂的罐子如同泉水般流了出來灑落在了地上。秦重數了數,又將身上的銅錢拿出來放在了一起。“夠了,夠了。”於是這個賣油郎坐在牀邊,傻樂了半天。

    “我這的衣服只賣不租,秦賣油。真的不行,掌櫃的知道了,我這份活也沒了。你去別家看看,可好?”成衣鋪子的店小二推了推秦重,秦重無奈的只得從成衣鋪子出來。

    蹲在酒肆門口的秦重一臉憂愁,時不時的用手撥動着腳邊的積雪。這讓在酒肆喫飯的張棄有些疑惑。以往見到這個賣油郎都是一副喜慶,彷彿天天都是要拜堂成親了一般。今天倒是不一樣了,閒來無事的張棄蹲在了賣油郎身邊,“咋地了,秦賣油?這雪天你這油不是應該越賣越好嗎?怎麼還愁眉苦臉起來,難不成你的油就像水一樣凍上了?”張棄開玩笑的說着。

    秦重嘆了口氣說:“怎地今天不練劍了?跑我這打趣?”張棄先是一愣然後小心的說:“說來聽聽唄?”於是秦重將在成衣鋪得到事說了出來。張棄想了會,讓秦重站了起來。圍着秦重打量一番,點了點頭說:“不就是衣服嗎?我有。我借給你。”說罷向客棧走去,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什麼來,回頭對這又蹲在地上的賣油郎說:“你別急,我一會回來。”

    回到客棧的張棄在二師傅的注視下翻着行李,不一會找出了一套公子哥打扮的衣服,剛準備走,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找出了一雙靴子。也不解釋什麼,趕忙向酒肆跑去。只留下乾爹和二師傅,兩個人對視一眼,於是一個繼續看書,一個繼續畫圖。對於這個徒弟,兩個師傅並不擔心他闖出什麼禍事,畢竟他有時候比他倆還要警覺,就連城中的細作也是這個徒弟率先覺察出來不對,僅僅因爲那個讀書人腳底有着泥土就斷定他並不是讀書人,這點也是兩個師傅沒有注意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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