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張導的本子？”三爺接過本子一看脫口而出。
韓素問，“三爺看過？”
“沒看過，但聽過，好像是跟歡熙合作的吧？怎麼到你手裏了？”
武老闆笑了笑，“老韓你有所不知，今兒剛傳出來的消息，張導要跟素心合作了~”
三爺大驚，“真的？娛樂圈豈不是炸鍋了？”
“那倒沒有，還沒官宣呢~”
“好小子，有魄力有幹勁兒，不過這本子是怎麼回事？”
韓素解釋道，“故事線集中在特殊年代，我心裏不把握，擔心被。。。”
“擔心被禁？”
韓素不好意思的點點頭，“畢竟上面對尺度這一塊始終沒有個明確的標準。”
三爺嘆了口氣，“以前在位的時候我還不覺得，反而退下來之後，能夠感受到從業者的困境。”
這話韓素不敢接，倒是武老闆滿不在乎的罵道，“扯淡，還不是你們這羣人爲了自己的利益？”
三爺瞪眼，“這話出了我這門可別亂說，雖然你未必怕他們，但別給自己惹麻煩~”
武老闆點點頭，“我也不傻，咱們都是自己人，才說點心裏話。
凡事啊~就怕制定規則的人自己違法規則，娛樂行業尤其如此。
尺度在你們手上管着，但有關係的就能過，沒關係的過不了，長此以往，不就成了既定圈層的遊戲了嗎？”
三爺苦笑搖搖頭，“你啊你，有些話心裏知道就行了~”
“哼~我就是看不慣有些人自以爲拿着尚方寶劍就爲所欲爲，不過你放心，這事跟我也沒關係。”
三爺覺得無語，失笑道，“還說跟自己沒關係，我怎麼聽說你最近要整人啊~”
武老闆一怔，開始裝傻，“什麼？整人？沒有啊，我閒的沒事整人幹嘛~”
“沒有？之前在郊外的拍賣會上，有個金陵來的老闆跟你搶玉璽，這事兒可傳開了，以你的心眼，能輕易放過他？”
韓素聞言，心中一驚，武老闆又要出手了嗎？
“真沒有，人家是大老闆，我哪能整的過人家啊~”武老闆是斷然不會承認的，但他語氣中的不屑，傻子都能聽得出。
“你自己看着辦吧，我也懶得管。”
說完打開劇本看了起來，沒一會兒看完，他皺眉道，“確實有點問題~”
韓素心道果然，急忙問，“很難過審？”
“不是，過審沒問題，既然上面同意拍攝，說明劇本本身沒有大問題，但那個時代的體裁太敏感，一旦哪個大領導無意間看到，覺得不妥，說禁也就禁了，不過這是小概率事件。”
頓了下，他又搖了搖頭，“而且有些情節肯定要被剪掉，想都不要想~”
韓素知道三爺指的是哪些情節，他在閱讀幾遍劇本後，發現了很多前世看成片沒有看到的細節。
比如張義飾演的逃犯——張九聲的身份問題，對司機說自己是二分場的，對範電影說是一分場的，而事實上他是逃跑的勞改犯。
張九聲和範電影有段對話，信息量很大。
張九聲：曾跟造反派頭兒打架，才發配到西北。
什麼意思？很簡單，張九聲的勞改犯身份是不公正人治下的結果。
而他在逃跑後，必須要用各種謊言和威脅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說明那個時代有多麼險惡，這要是讓某些領導看見，指不定怎麼想呢。
整部戲中，細思極恐的情節很多，比如範電影，就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精明人。
但他也是從未出過疏漏的資深放映師，喜歡放電影，也享受被人衆星捧月的感覺。
然而他骨子裏還是個欺軟怕硬的小人，面對張九聲的威脅，他立刻服軟，不帶半點猶豫，當然，也可以理解成是範電影的緩兵之計。
他告訴張九聲，先放電影再播新聞簡報，就是爲了避免觀衆死賴着不走。
其實範電影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要觀衆早早回家，方便保衛科的崔幹事緝拿張九聲。
後來範電影對張九聲表示歉意，正是希望他能原諒自己的舉報，不要在將來報復自己。
他把張九聲女兒的膠片送給張九聲，是範電影的善意，也是對張九聲的撫慰。
而舉報，則是爲了立功，他擔心被楊河取代，楊河本來是養豬的，因爲舅舅是場領導，所以可以運送膠片。
因爲上面有人，放映員也成爲楊河垂涎的目標。
範電影舉報張九聲，就是要對保衛科的崔幹事示好，希望藉此能保住自己的工作。
暗喻在那個特殊年代，上面有人，遠比你能力強要有用得多。
這些都是不能明說的QGZ，但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展現在大熒幕上，該焦慮的就是領導們了。
再有，張九聲的女兒只在新聞簡報裏出現一秒鐘。
爲了這一秒鐘，張九聲逃跑，守衛膠片，拿刀子威脅範電影，一系列瘋狂的背後其實源自於張九聲女兒的死亡。
但成片裏並沒有展現他女兒的死亡，可在劇本里清楚的寫道：張九聲告訴劉閨女，當年他女兒爲了爭先進，搶着幹活，被車撞死了。
成片刪了這部分對話，當然，通過劉閨女那句，“你閨女沒被面袋子壓死啊”，以及張九聲激動的情緒，也能猜到事實，這也是爲了過審選擇的委婉方式。
最關鍵的是成片的結尾，能夠很清晰的看到有部分情節被和諧，那段兩年之後的情節是後來補拍的。
總之，看過完整劇本之後，韓素更覺得，如果一刀不切完整的呈現出來，震撼力會大得多。
因爲並不是每一個觀衆，都願意去思考每句臺詞每個細節背後的隱喻。
大部分觀衆都是一帶而過，所以隱喻太多的話，會讓他們覺得電影晦澀難懂，震撼力就少了很多。
三爺跟他有同樣的看法，兩人交流之後，都覺得很難做到兩全其美。
既要保留劇本的震撼力，又能安然無恙的通過大剪刀的審查，基本不可能。
韓素嘆了口氣，“那我得提醒張導，讓他儘早想辦法規避這些問題，讓成片更流暢，免得臨時抱佛腳。”
“嗯~他也挺不容易的，這種劇本其實很不討喜，我估計他想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能拖到今天才做，證明他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