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與墨塵一同出了廚房,芊蔚與半雪對視一樣,也出門追了上去。
管家倒是沒有隨同,反倒留在廚房安排衆人一五一十地做好府裏的日常工作,並交待他們明日起,兩房的滋養湯都得恢復正常供應。?
“可是京中有異常?”
墨塵眼看着蕭湛的臉色隨着讀信越發黑沉,斟酌再三還是決定開口問問。
蕭湛放下信件,隨手扔在桌子上,起身走到窗邊。
窗外竹林根部的枯葉已經積得越發深厚,凜冽的風吹過,竹身上的不少已走到生命盡頭的葉子還在不停地掉落,從離開枝幹到跌落地上,不過分秒之間。
蕭湛背手而立,“夏老來信,父皇的頭疾越來越嚴重了,用藥也只能緩解一時的疼痛,藥效奏效時長不過一個時辰,夏老恐怕近期都無法脫身回樂城,必須留在宮中隨時問診。”
想到老皇帝如今的年紀和早些年的勞累,墨塵聽了也一時無語。
操勞過度留下的舊疾豈是如此容易根治。
“是否需要安排您儘快回京?”墨塵想了想,上前一步拱手行禮徵求蕭湛的意見。
依照他對太子的瞭解,如果只是皇上的頭疾加重,他不會露出如此神情來。
能讓他這般情緒的,想必與各宮的暗涌有關。
“不必。”蕭湛轉身拒絕,看着墨塵道,“回京的事不急。”
且不說他現在不該出現在西涼京城,就算他現在必須出現在京城,也不能在夏老進宮後即刻趕回去。
各方勢力蠢蠢欲動,與其一次次地在各宮心懷不軌的苗頭冒出來時他就出現進面打壓,倒不如這次就讓他們徹底傾巢而出,他再來個一網打盡。
只是,到時候,芊蔚的處境必然舉步維艱。
“蕭湛!”
芊蔚從廚房出來一路狂奔,還是沒能追上蕭湛和墨塵的步伐,沒多久就在一處院落的拐角處徹底跟丟了他們。
好在她記路的腦子沒有生鏽,即使一個人也能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找過來。
“蕭湛!”芊蔚在門外停下腳步,在門外又叫了他一聲。
今天到底不像前幾天一樣,爲了打斷他的自虐,她可以肆無忌憚地闖進去。今天他明顯就是有要事需要處理,她就是再急再關心他也不能貿然就闖。
何況,她找他並沒有什麼急事,只是怕他又神經質跑去出海罷了。
蕭湛揮揮手讓墨塵先下去,對門外的芊蔚說到,“進來吧。”
芊蔚推門進去,在門口處碰上墨塵時交代了一句:“請廚房再送些喫的過來。”
方纔在廚房,他一共就吃了一個半的湯圓,她一口都沒喫。
都說中國人的事情都是在飯桌上談成的,她想,或許她也可以效仿一下現代的飯局,好好和蕭湛談一下。
沒準真的能成呢!
“是,屬下這就去辦。”
“等等。”芊蔚想了想,叫住正要離去的墨塵,補充交待他,“還是請廚房再額外給他備些他平日裏喫開了的飯菜吧。”
一個挑食成性的人,不見得就能馬上接受她折騰出來的那些五彩湯圓和餃子,雖然他剛剛確實吃了一點沒錯,誰知道是不是做做樣子給她看而已。
墨塵一聽,兩眼一亮忽而笑了,“好!”
芊蔚眯着眼,嘴角彎彎,威脅逼問的意思尤其明顯。
“墨塵,你這個笑,笑得很有問題啊?”
墨塵呵呵傻笑。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她。
“說吧,笑什麼呢?”芊蔚圍着他轉了一圈,用行動給墨塵施壓。
墨塵撓了撓腦袋,又看了眼裏屋,壓低聲音道,“太子不愛喫糯米做的東西。”言外之意就是,那這個湯圓或是餃子什麼的,送過來也沒用。
要知道太子一旦喫的不開心遭殃的就是他們。
所以,他必須提醒,別再讓太子喫糯米做的東西了。
芊蔚挑眉,這個蕭湛還真的是挑食大王人設屹立不倒啊!
“不喫肉,也不喫糯米,還有呢?”芊蔚本着摸清他的飲食習慣以免自己一再觸雷的本意繼續追問,“還有什麼是他不喫的?”
墨塵神色爲難,“這……”
芊蔚眼神威脅,學着蕭湛一樣,以勢壓人,“嗯?”
“這個……我以後找到機會了再跟您說您看行嗎?”墨塵嘴上打着商量,腳底下卻已經做好了隨時準備逃跑的打算,足尖悄悄換了方向。
芊蔚目光捕捉到他小動作,正想出手把他攔住。
誰知墨塵突然膽大包天,扔下一句,“太子妃,您趕快進去吧,別讓太子久等了!”麻溜跑了。
她釋懷一笑,轉身進去找蕭湛。
芊蔚一進門,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那封被拆開的信件,以及站在牀邊看着自己進來的蕭湛,芊蔚擡眸掃了一眼默不作聲的蕭湛,忍下自己想翻白眼的衝動。
這人難道只要心裏有事都喜歡站到窗邊去吹風?
“公子需要陪聊解悶嗎?”芊蔚笑着走近,故意打趣蕭湛問道。
蕭湛不負所望地皺起了眉頭,開口訓她,“好好說話!”
芊蔚失笑,“我怎麼不好好說話了,你難道不是有煩心事正煩着,我作爲這個……”她原想說太子妃的,幸好及時剎住車,“作爲你的合作伙伴,分擔一下你的煩心事難道不應該?”
蕭湛才懶得搭理她的強詞奪理,請她坐下,說道,“你有想過重新撿回你的武功嗎?”
“重拾武功?”芊蔚驚訝。
這個問題在她到西涼的第一天不是已經講的很清楚了嗎,怎麼這會又拿出來談論?
“夏老這次來信提及的內容難道和我有關?”她腦子快速轉了轉,貌似除了這個她想不到其他更貼切的理由了。
“嗯。”蕭湛擡手想要給她倒杯水,拿起茶壺纔想起來自己兩日沒回來,這房裏今天肯定沒有送水過來,轉而鬆手放下。
既然事情關乎到自己身上,芊蔚自然想要問個清楚。“怎麼說?”
“過段時間回去後我可能沒有那麼多時間顧及你,你知道的,皇室裏總是充斥着各種見不得光的手段,以及害人之心,你沒了武功……”
芊蔚點點頭,他所說這一點,在她所看的那些宮鬥劇裏足以印證說明。
“你是擔心我被人暗算而不察覺?”
蕭湛誠實承認,“免不了的!”
芊提這個回答表示可以接受,她擡眸看着蕭湛的雙眼,不迴避地繼續指出,“還是說,其實你更擔心我沒有到能力自保,從而讓我成爲你的負擔。你怕別人拿我來威脅你?”
不管他對自己是什麼請,只要她頂着西涼皇室太子妃的頭銜,想要用她來對付他簡直輕而易舉。
尤其,芊蔚在外的名聲早已傳成了那樣。
在世人眼裏,不管她做出多少不可理喻的事情,都能合情合理化。如此,若有人鐵了心想要栽贓陷害給她冠上個莫須有的罪名確實容易得很。
蕭湛沒否認,或者說是不知道如何否認,“百密一疏,總有顧不及的時候。”
芊蔚順勢而下,“對啊,你自己也說了,百密一疏,既然如此,又如何能保證,我會武功就能躲得過這一密呢?”
世事無常,如果真的註定了她到時候難逃一劫,即使做再多的準備工作做再多的抗爭也是無濟於事。
“何況你也知道,除了你和夏老以外,這天下怕是也沒幾個人知道我曾會武功的事,若是哪天貿然出手了,指不定會在兩國之間掀起什麼風波。”
一個和親郡主,在聯姻國一改外界所認知的形象,不僅不胸大無腦還會武功動謀略。
就算百姓不多想,這西涼皇室的權臣以及西涼皇帝又怎能不多想。
到時候直接給她扣上一個借和親一事意謀不軌的罪名,那就真的禍及兩國百姓了。
她之所以這麼用心想做餐館,除了改善自己的飲食找點事情做以外,還有一點就是,堂堂一國郡主未來的太子妃人選去做這樣一份在皇親國戚權臣夫人眼中上不來臺面的事業,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變相的保護。
只要她不給人們看到自己太聰明太會謀算的一面,她就是相對安全的。
當然,她剛剛所說的情況也不是不可能。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只要她跟蕭湛之間存在這種關係,就必然躲不掉要被拿來對付他的命運,這也是她能夠理解蕭湛對自己各種複雜的情感和擔憂的原因。
他並不是外界傳聞那樣古怪難懂,擔心她或是對她充滿歉意也是正常。
“這世間,並非所有的事都會向着我們所設想好的方向去走,與其過渡未雨綢繆,不如想想怎麼過好當下,比如,你今晚晚膳要喫些什麼?”
蕭湛擡眸望着她,又一次深切地感受到改變。
她真的變了,變得完全沒了以往的痕跡。三年前小小個子的她,時刻警戒防備,哪會在這等事關重要的事情面前說出未雨綢繆不如享受當下這類的話。
蕭湛攥緊拳頭,問聲開口“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