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成錦看不下去了，抱着她安慰，“你不要太有壓力。”
“你別老想着送媽媽禮物，你就想，如果媽媽陪你過生日，你想和她一起做什麼？”
聞佳音思索片刻，“我想不出來。”
“我只想和媽媽在一起過生日。”
“我其實很想和媽媽一起過生日的，但媽媽不想不見爸爸。而且，她覺得過生日就該熱熱鬧鬧的。”
“她也知道，小爸和小阿姨對我很好，所以讓我和他們一起慶祝。”
“可是，我生日這天，明明是媽媽受苦的日子。她總是一個人過，不覺得太可憐了嗎。”
“從他們離婚起，已經二十一年了。”
她小聲嘆氣，“如果她和我一起過生日，我希望把第一塊蛋糕給她，然後抱抱她。”
“如果她能抱抱我，就更好了。”
嚴成錦的心臟像裹了層薄羊絨毯，軟乎乎的，還有點癢。
他腦子裏突然響起一段奶油色的旋律，在手機裏記了幾筆，他突然來了靈感。
他打個響指，“我知道該送媽媽什麼了。”
Sonido珠寶展當天。
前幾年，爲照顧小聞董生意，儘管煩透了聞裕明，安女士還是在‘八達’酒店辦展。
今年小聞董給趕出管理層，安女士立即換了地方。
Sonido是聞佳音一歲時創辦的品牌，今年正好三十而立，得大辦。
珠寶展選在某個四合院，據說是前清一個王爺的府邸。安女士的客戶資金週轉不開，拿出來給她抵債。
四合院小半年前重新裝修，添了燈光，佈置了保安。
如今看來，這錢花得很值。
整個展覽有種奢靡又頹敗的氣氛，好像開到最爛漫的桃花，下一秒便是敗落。
這次的珠寶展便是定格這樣一個瞬間。
展覽從聞佳音生日那天起，持續一個星期。
今天是最後一天，有名的Sonido晚宴就在今晚。
晚宴是私人性質，門檻很高，只邀請各行各業領軍人物，有企業家，也有藝術家和科學家。
有人來談贊助，有人交流學術，也有人來拓展人脈。
總之，人人擠破頭都想參加。
宴會開始前一個小時，安女士正在房間確認最後的工作。聞佳音敲過門，探腦袋進來，“媽媽，你在忙嗎？”
安女士在文件最後簽上自己的名字，“進來吧，已經忙完了。”
聞佳音終於換下那條黑色長裙，換了條茱萸粉的裙子。
安女士向來不干涉她的衣着，也忍住不稱讚：“很漂亮，很適合你。”
聞佳音拉起裙襬公主行禮，“謝謝，是小成哥給我買的。”
安女士立即想起被百夫長卡支配的恐懼，讚了句“小嚴品味真好”，立即換了話題：
“以前都掐着宴會結束的點纔到，今年怎麼這麼早？”她問，“給你小成哥介紹人脈？”
她也知道嚴成錦人品不錯，但聞佳音這樣爲嚴成錦着想，她就忍不住泛酸：
“你對你小成哥真好。”
聞佳音很得意，“那可不，他可是我先生，我當然對他好啦。”
“他用不着我。”聞佳音說：“我倆都說好了，不干涉對方工作。”
“他想認識誰自己會去認識的。”
安女士還起鬧脾氣，“他那邊不用你陪，你纔過來陪媽媽，你沒良心。”
安女士脾氣向來如此，嬌嬌軟軟的，小姑娘似的。聞佳音趕緊哄她：
“我有禮物給你。”
安女士早看見她手上那個鵝黃色的小禮盒了。她問：
“裏面有什麼？”
安女士接過禮盒，拆開上面的蝴蝶結緞帶，裏面的蛋糕便露出來了。
蛋糕只有一角，是六寸蛋糕五分之一大小。樣子也普通，只簡單的在蛋糕胚上塗了層奶油，最上頭頂了個草莓做裝飾。
聞佳音給媽媽介紹，“這是我切下的第一塊生日蛋糕，給媽媽喫。”
“當然，這只是個設定，蛋糕保存不了這麼長時間。這是我昨晚做的。”
她忍不住炫耀，“這是小成哥教我做的，我學了一個星期呢。”
整個星期，不但他們家喫烤壞的蛋糕胚，本着不能浪費糧食的原則，嚴成錦和聞佳音分別把蛋糕帶去公司，禍害同事和下屬。
安女士不解：“爲什麼，給我第一塊蛋糕？”
“因爲我想感謝你。”聞佳音說：“我生日這天，是你很辛苦的日子。”
“我知道你很怕疼的，連被玫瑰花刺劃一下都要流淚。你還很愛美，你那麼討厭運動，爲了保持體形，還是每天強迫自己跑步。”
“但你卻忍着劇痛，忍着妊娠紋，把我生出來。”
“每次過生日，我都想，我應該感謝你的。”
“可我不知道你想不想接我電話。”
“我總擔心你不想在這天見到我。”
“因爲我是你婚姻失敗的證據。”
安女士已淚流滿面，“不是的。你不是我婚姻失敗的證據。”
“你是我的寶貝。”
“你知道嗎，當我知道聞裕明出軌的時候，我恨不殺了他，因爲他踐踏了我的尊嚴。”
“但是我一想到你，就沒那麼恨他了。”
安女士捧着聞佳音的臉，“你那麼可愛，那麼聰明，你是最乖的小天使。”
“你不是我婚姻失敗的證據，你是我的希望。”
她說：“你竟一直這樣想嗎？對不起，我該早點告訴你的。”
“我不和你一起過生日，是因爲我沒臉見你。”
“因爲我的自私，我只顧着自己的工作，把你丟給聞裕明那個混蛋，還讓你——”
她悲傷的撫摸聞佳音的助聽器，“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母親。”
“沒關係，我原諒你了。”聞佳音向來很大方。
“雖然這樣說可能沒什麼安慰，但比起我爸，你絕對是個很好的母親。”
“我聽不見之後，是你陪在我身邊，一點點糾我的發音，教我法語和德語。”
“也是你告訴我，我和別人沒什麼不一樣。”
“我從沒怪過你。因爲我知道的，你很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