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風起鹿陽 >第二十七章 獵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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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境,烈幽郡,烈幽林

    飛雪連天,容淵牽着馬在林中飛奔,越大的雪,雪停之後便有越多林中鳥雀,野獸出來覓食,正是打獵的好時候,他不過拎了一張普通的弓出來,身後跟着一隻翰城的雪雕,白色巨翼俯衝向地面,容淵輕一擡手將積雪轟然吹盡,雪雕猛地從枯草中揪出一隻野兔來。

    飛甍朝前跑着,忽然樹上灑下一片散雪,接着便見一個人影同雪雕一起落地,玄青長袍,太極扇在手,正越過雪地朝這邊走來。

    容淵一見來人:“你來了!”

    從上次在噬天城兩人並肩作戰,浪跡天涯的御星走遍四海卻和容淵相見恨晚,這段時間回去鹿陽得勤,他常來這兒找容淵,一來一去兩人便迅速熟絡起來。

    “前面還有。”御星腳步輕盈,躬身如貓:“大的!”

    兩人對視一眼,慢慢朝前逡巡。

    御星雙眼盯着前方,右手一放,狂風速飛在空氣中打出一片光。

    雪下樹根上,一隻冬眠的靈狍噔一下直起身子,轉身就跑。

    “追!”

    兩人極快朝前,御星飛身上樹,靈狍化作一道褐光,容淵拉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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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星揮手,狍子前面豎起一道冰牆,同時,容淵放箭。

    精準無誤,狍子被釘在冰上。

    “哈哈!”樹上傳來笑聲:“晚上有肉喫!”

    容淵擡眼朝樹上一望:“下來吧。”

    “暮揚!找你喝酒!”御星落在容淵面前,晃了晃手中的小酒罈:“這次是鹿陽的青竹露!”

    “那你得再幫我捉一隻兔子來!”容淵快意朝着御星喊道。

    “小事!”御星邊說便朝飛甍這兒走,飛甍仰頭,鼻息在冷天中暈出霧氣,御星拍了拍飛甍的脖子:“不過我們又不用喫多少東西,打獵就是打着玩兒,要那麼多兔子做什麼?”

    神族乃依靠天地靈氣釀化爲力,並不需喫多少東西。

    “昨日聽守衛們說這幾日野兔好打,想打兩隻玩玩。”容淵也露出少有的孩子氣:“天寒地凍,做好給守衛們,他們常駐烈幽郡,風裏來雨裏去的,這些就算是犒勞。”

    “容淵王子少有這樣的興致啊。”御星打趣:“心情很好啊。”

    他不語,這兒離鹿陽的南風府不遠,忽然想起嘉和也在,他犀利便忽而多了溫柔的牽掛。

    他下馬,翰城牽着飛甍在後面跟着,兩人在林中漫步,烈幽林於長夜中自然幽暗駭人,但在寧靜白晝中,卻獨獨一份天地之間少有的純粹和乾淨。

    “上次在噬天城,還沒來得及謝你。”

    “謝什麼,舉手之勞而已。況且沒想到能在這個時候幫上你的忙。”御星道:“只是容靖王子出此下策,實在太出人意料。”?那日御星在門外,正撞見一臉鐵青破門而出的容淵,想是聽到什麼糟糕事情,而後回去的一路,容淵只說了一句,便是他未想到容靖會如此想得到碧落天刃。

    “已經不稀奇了。”容淵說:“總會來的。再者到烈幽林來,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着實沒想到冬境是這樣,還以爲世迦族一心都在靈術上,也是爲冬境能儘快走出這寒冬。”御星道。

    “冬境王的確是花了難以計數的時間與財力在靈術上,可靈術一旦超越當下實際中的需求,便已成虛空之物。沒什麼用還反倒會惑人心智。”容淵道:“還不如專心在土地上,”

    “這話你和冬境王說過麼?”

    “當然,但這是他最煩的論調,他纔不會聽。”

    “天下父親都一樣,我父親希望我在鹿神宮中謀得一官半職,過安穩平順的日子,可我也不想,誰讓我偏偏就生了一顆浪跡天涯的心,怎麼可能在一個地方過一輩子。想想現如今已經走了好些地方,時而也覺得寂寞。但就是不想回鹿陽去。”御星說:“回去多沒意思。”

    “在冬境這麼多年,到了烈幽林才覺出自己本屬於這裏,不該在那王宮中聽自己不想聽的號令,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至少現下,我還有處事的自由。”

    “容我多問一句。”御星道:“暮揚,你是如何到這樣的地方來?”

    眼前一道劃過,容淵目光一聚,手掌在空中握,一方冰雪之刃閃現而出,御星只見眼前虛晃一道影子。

    “我同我的父王從未真正相知過。“容淵道,日光清冽落在林中,積雪融化,冰滴入土,他轉過頭來對着身後:“接着!”

    御星上前一步接住,一隻活蹦亂跳的野兔,正瞪着眼睛看他。

    “好傢伙。”

    烈幽郡,靛月樓

    兩人走出林子,走着走着便到烈幽郡最大的一間酒樓,酒過三巡,容淵只覺得渾身上下熱意通透,只因聊得投機。

    “所以,你爲什麼要來這個鬼地方。”御星問,已經收走一次酒壺,御星面前卻都是喝空的酒杯,他趴在桌上,枕着胳膊,用手指擋着照進來的光,猛地坐起來,又拿起一杯:“再來一個。”

    容淵盯着御星本以爲自己已經夠千杯不倒,這個御星,比自己還要能喝,沒過多一會兒,連他也有些暈了。

    “我要先離開冬境王宮,才能回去。手裏的牌不夠,沒有砝碼回去也沒用。”

    容淵歪着頭半眯着眼睛看着對面已經醉了的少年。

    “哈哈哈哈哈。”御星爽快大笑:“你是認真的麼。”

    “當然。”容淵道。

    御星說:“我只是希望這一切都不要變,雖然神族之間彼此征戰就沒停過,開元大陸萬世福澤,因人和而有今日,天地,生民,無人能安享榮華,凡塵俗世中無我安身之地,唯願精研靈術,修道山中,得道於天,只不過一直爲凡塵俗世所擾,我是逃不出了。”

    “畢契是惡,是神獸時代之痛,我不希望那樣的日子,我們再過一遍。生死契闊,父親總說我未知生,焉知死,可人都是要死的,萬年神祗不做些有意義的事情如何算是活過。我離開鹿陽,在旁人眼裏是離經叛道,可這些年來我雖不說,高位神祗們鮮少能得見民間真實的樣子,還有各處的稅收,地方官的作爲,這些都算是祕聞,雖則這些事擺不到檯面上,可都是最重要的。”大概是喝多了酒,御星的話匣子打開,在外不易,可他的確是想要爲鹿陽做些事。

    “你和你父親說過這些麼?”容淵再飲一鍾。

    “當然沒有。”

    “有機會一定要告訴他。”他說。?“爲何?”

    “有些事情你不說他永遠不知道,可若是他知道了,未必不能解你的心思。”

    容淵眼神一動,這個少年的確在很多地方都與自己相似。

    只是自己,漸漸進退兩難,無法取捨,前路漫漫無光,甚至在冬境王宮之內,他的聲音,不會有人會讓人聽得到,整座王宮像一隻巨大的怪獸,朝着更加黑暗的方向猛烈進軍。

    “你想什麼呢!”御星推過來一杯酒:“來!今兒你這個朋友我算是交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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