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試着去感覺那人的靈力,卻有氣無力,耳目昏暗。
但她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有靈獸的人,靈力不會差,至少她自己肯定不是對手,她乾脆向後一靠,閉上眼睛,聽天由命。
那絡腮鬍想是看到什麼,循着那下山之路朝前走。
“那丫頭迷魂咒在身,肯定跑不遠!”黑熊和絡腮鬍已經走到了嘉和身側,她正疑惑爲何他們能如此之快地找到跟前,忽然瞥見自己留在地上的腳印。
雪小了,腳印就會留下,況且剛纔的路上恐怕只有自己。
她屏住了呼吸。
那黑熊四處嗅了嗅,茫然。
“肯定就在這兒,死丫頭!帶着迷魂術能跑到哪兒去呢!”絡腮鬍說。
兩人停了須臾,絡腮鬍捉着路人問個半天,嘉和都聽得一清二楚,那黑熊幾次已經快繞到嘉和這裏,卻又停住,嘉和緊緊貼着牆,只要那隻熊再往前一步就能看得到她。
那黑熊終於跨了過來,看到軟成一團的嘉和,回過身去朝着絡腮鬍猛地吼了一聲。
完了。
一秒記住>
嘉和心道,那碩大的黑臉在她上面,遮住了全部光線,慢慢俯下身來,看着這個已經手無縛雞之力軟如稻草的紙片人,絡腮鬍趕了過來。
“你這麼能跑,怎麼才跑到這兒啊?”他調笑着,抽出刀來。
“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放我走……”嘉和斷斷續續地吐出字來。
“口氣挺大啊!你能給我什麼?”絡腮鬍抽出另一根玄靈鎖往她的手腕上繞:“乖乖的啊,小妹妹,我不會傷害你。”
絡腮鬍雙手正忙着纏繞玄靈鎖,忽然挺直了背,鮮血順着嘴角流下,那頭熊剛扭過頭看主人,也被長劍一下刺穿喉嚨,扭着身子倒了下去。
嘉和一驚,半邊臉一熱,伸手一抹,臉上全都是血,眼前虛晃過的面孔竟然是——
“嘉和公主!”翰城蹲下身來,似是不忍心看:“太慘了,大人,到底是誰這麼大膽將公主都傷成這樣!”
而翰城背後的那個身影,冷峻而高大的,是他。
“讓開。”容淵蹲下身,怕她斷了骨頭亦或身上有傷,碰也沒碰,手墊在她後頸,把嘉和輕輕攏到懷裏:“我來晚了。”
他在她耳邊說:“對不起。”
連夜風雪逃出來走到這裏,一波七八折差點送了命,猛地被擁入一個人的懷抱,將所有危險擋在外面,聽到這句,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怎麼……纔來啊。”半晌,她眼角有淚落下,費力地把手擡起放在他手臂上:“再晚一點兒,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我從山上到山下找了一路,知道你沒回來,我立刻就來了。”容淵說。
“把我送回去。”嘉和說:“不對,嘉寧她們還在山裏。”
容淵只覺得心疼,眼眶微紅,他傷了無論多痛都不會說一句,在烈幽郡殺伐決斷的時候更不會猶豫心都不會動一下,可要讓他看着嘉和這樣,只覺得是自己被生生捅了一刀。
誰都可以受傷,但唯獨她不行,絕對不行。
容淵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我去找。”
“迷魂咒。”嘉和說:“幫我去掉。”
他的脣貼着她額頭,滾燙得一如被火灼着:“我先帶你回去,好不好。”
“你讓我清醒一點,嘉寧還在山裏,你們得去救她,讓我清醒一點給你們指路。”嘉和每說一句話,就要停一停:“快點。”
“我不會咒語。”容淵說。
“隨便你怎麼解。”嘉和說。
他將右手按在她肩上,一寸寸將力量推進去。
嘉和靠在容淵懷裏,還在慶幸裏,痛也痛了便不在乎,她從前不是個多堅強的人,可此時是真的不想說話了。
他只用很小的力去解迷魂咒,她的經脈與一般人不同,越是強大的力便越進不去,反倒清泉汩汩更是容易,但就是這樣,她也會痛。
他手下迂迴着,讓她整個人都伏在自己身上。
“好些了麼?”少頃,他問。
她直起身子,這纔看清他的臉,他將她打橫抱起來朝外走去。
“怎麼我覺得你比我還要擔心呢。”陰霾散去之時,她又有了打趣的心情。
“你知不知道剛纔有多危險,若不是我你非得被熊給吃了。”
“那你不是來了麼……”嘉和說:“何況我還活着呢,纔不會那麼輕易就死掉。”
她用臉蹭着他的肩膀,就算是剛剛千鈞一髮,現下自己也算是被美人抱得歸……她心裏暗笑,勾住他的脖子,即便有氣無力,即便冷風刺骨,心卻像被泡在蜜裏。
他忽然停住腳步。
“嘉和,我沒辦法,看着你受傷。”他說,彷彿是在向她提一個很認真的請求,那目光落在她臉上,灼得人痛。
她望着他的眼睛,如果那眼神是能夠治癒人的靈力,那嘉和已然可以上天入地了。
嘉和咬着嘴脣,不語。
“神宮之內和外面,看似差的不是一個天地,可細看卻沒多大區別,動輒便是生死。”嘉和說,這是她最近一段時日裏最深刻的感觸:“是你讓嘉寧帶我回來的?”
一路上關於碧落天刃,關於容淵的近況,嘉寧已經如數道來。
她嗓子仍舊發不出聲音。
“可我寧願你永遠在神宮裏,和這一切都沒關係。”他說:“我寧願被追殺的人是我。”
無懼之人一旦有了恐懼,那便是心上最柔軟和珍貴的一處,別人碰不得,就連他自己也不知什麼時候會受傷,可他就用這最柔軟的一面,朝向她。
“我在神宮裏,就沒辦法認識你了,你也沒法救我。”嘉和小小聲地說,在他耳際,熱熱的。
“別說話了。”是命令,卻被他說得如此溫柔如雨:“我帶你回家。”
嘉和輕輕蹭了蹭容淵的脖子,靠在那寬闊的胸懷裏:“不想走。”
他低頭看着她。
“等回到了家,你就又要走了。”
他只顧抱着她走。
“你說句話。”她說。
“沒什麼可說的,即便就在你很近的地方,我也沒辦法讓你在想見的時候見到我,我也沒什麼能給你。”容淵將她扶上飛甍的背,一跨上馬,將她整個人都圈在自己懷裏。
“很失敗,就更沒什麼好說。”他說。
嘉和一下子紅了眼眶,容淵將自己的披風脫下來將她整個包起來,飛甍快如流星,寒風迎面,她卻一絲一毫都感覺不到,周圍的整個世界裏,全部只有他,她緊緊靠着他的胸膛,飛甍前進一步,就會少一刻。
當很久之後,當她在凌厲殺戮中提劍四顧,舉目無人,恨不能將死神屠與當場,雙眼被鮮血矇蔽而又復歸清澈,心卻荒涼如石,再無期待。
想起卻是今日,是流星般短暫的初戀之時裏,最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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