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楓宴神宮,丹竹殿
容淵推門,殿裏明亮得不像是有風雨來過,整個宮殿能照到太陽的地方,錯落有致地擺着一盆盆花草,初冬時節,這裏卻有明媚春意。
院中的女人鵝黃錦袍,豐潤的面容上笑意盈盈,這裏還和從前冬境王宮中一樣,安佑王妃亦素淨和婉,不曾因冷遇而減少精神。
安佑王妃從桌旁站起:“怎麼提前也不打個招呼,我讓他們準備準備。”
“母妃,我有事要告訴你。”容淵說:“很重要的事。”
“怎麼了。”安佑走上前來:“這麼突然。”
“是鴻牙山莊,還有容靖。”容淵低聲。
“你們下去吧。”安佑放下手中的銀勺:“將院子外面看住了,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待宮娥們盡數出了門,將殿門關上。
“我聽說了些事情。”安佑說:“所以你決定好了。”
“早有此意,今日來是想知會母妃。還有請母妃在神宮中安排些人手,我需要知道神君和容靖的動向,我的人不是那麼方便。”
“我明白。”安佑王妃說;“我會全力幫你,但我如今早已不在中心,力量有限,你有幾成把握?”
“前往前一步再看之後的路。”容淵說:“沒法想那麼多。”
“你要知道容靖之後還有梵苓王后和容越。”安佑有些擔心:“我不主張你走這條路,也是因爲這個,因爲我不知道夜渝將軍究竟在哪一邊,看上去不偏不倚,他至關重要,和兩邊都有來往。”
“母妃想得太遠了。”容淵在踏上:“容靖還在作威作福,梵苓這些年在神宮裏,夜渝自然是還不能確定哪邊更強。”
“沒那麼簡單。”安佑說。
即便如此,她也還是擔心。
“怎麼?”
“沒什麼,有海晟上師的消息麼。”安佑問了一句。
“沒有。”容淵說:“一直都沒有。”
他忽然想起,尋找海晟上師這件事,除了自己最關心的就是母妃。
“母妃,能告訴我,爲何當年,你會突然就被移到這個根本沒有人來的地方,神君對你的事情從此以後再也沒問過,他再也沒來過。”
他望着安佑:“我想知道,你爲什麼一直不告訴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是他心裏一直以來的疑問,那年安佑王妃從自己的宮殿搬到神宮中這個偏僻到幾乎無人經過的角落,而神君狄世煬幾乎再也沒有來過這兒。
對此,安佑給容淵的解釋是,我同你父王早已不是一路人,離得遠了自然彼此都少些煩擾。
“未曾想不告訴你,只是不想要你少年意氣再壞了事。”
安佑背對着容淵:“我想海晟是因爲我纔會被神君命令再次消失,神君用海晟的家人來威脅他,所以他纔會再次幫助世迦。那個時候世迦破鹿陽,他沒有殺任何人,也是他護送我們從冬境到楓宴城,海晟是個好人,我感激他爲世迦所做的一切。於是我將墨羽衣送給了他,可這件事不知爲何就被神君知道了。他疑我與海晟有私。”安佑靜靜地說着:“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容淵聽着安佑的話,若是放在幾百年前,他定會衝到神殿去,無論如何他要讓神君狄世煬知道,他知道這件事,他要保護安佑保護海晟,好不容易回來的人又走了。
可無論怎麼想,都如被人悶聲刺了一刀不能還手。
“這怎麼可能!”容淵騰地一下站起來:“這樣的罪名如何能隨便口給他人!”
“你瞭解你的父王。”安佑轉身,目光中透着輕蔑:“就算沒有發生這件事。海晟也知曉太多關於萬靈刃的祕密,神君不可能讓他繼續待在楓宴城,本來就是一次次的利用而已。”
容淵只覺得一陣血氣在向上涌,他閉上眼睛壓下去這股怒意。
安佑走過來拍了拍容淵的肩膀。
“我一直有愧於他。”安佑眼底薄薄一層水意:“但都過去了,你肩上的擔子夠重了,不必再揹着這件事,於你無益。”
“海晟是我的恩師。”容淵說:“要我如何置身事外?”
“眼前有更重要的事。“安佑微笑:“若是海晟還在,他知道你成了神君一定會回來的。若他不在了,你能主持楓宴城,亦是在告慰他在天之靈。”
“可我怕他被神君困在某處,折磨他,我去了東瀾海底的無人之境,母妃,那兒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現在那兒只剩下一個路叔,說是爲了無明軍出力其實不過是囚禁。”容淵說:“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人了。”
安佑走到花架之前,這一整個架子上俱是血紅的山茶,未曾修剪分毫,花朵之下粗糲的枝蔓縱橫,香氣濃密馥郁,此刻卻如同某種憤怒,使命必達。
“你放心吧,海晟是聰明人。”安佑拍了拍容淵的臉:“神君現在的心思都是無明軍上,沒空管這些。我會幫你找出一個最合適的人,以備不時之需。”
鴻牙山莊
容靖坐在龍角椅上,那雙鳳眼耷拉着,懶洋洋地看着面前的舞女,花顏悅色粉黛如墨,可他卻提不起什麼興趣來,反倒還覺得乏味。
儘管鼓瑟笙簫之音不停,臺下的樂官們鉚足了勁兒在奏樂。
“這些中人之姿,到鴻牙山莊來的人都是楓宴城中的王公貴族,什麼絕世美女沒見過,你弄了這些人來連我都看不下去。”容靖對身邊的總管,揮揮手:“下去都下去。”
“王子,這已經是大總管花了三個月選出來的人,調教好的。”總管說:“而且今晚有靈獸拍賣,場子裏不能缺了這些人。”
“這麼久?”容靖慢慢從軟塌上起身,錦袍鬆鬆垮垮地墜在身上,他走到爲首的舞女面前,低下頭看着她的臉:“這麼一看,還不錯,就是年齡小了些。”
“謝王子。”“謝王子。”小女孩第一次見到容靖,連頭都不敢擡,怯生生地應着,忽然下巴上一點冰涼,被手指勾着擡起頭,只見是容靖的臉,雖則是欣賞,那目光卻散發着嗜血的狠意。
小女孩在發抖。
“你說她,像不像花映?”半晌,容靖問。
總管擡眼。
“是有些。”
“嗯?”
“卑職是說,花映小姐之絕色哪能是這些庸脂俗粉能比的,就算是眉眼稍稍有那麼幾分,也是雲泥之別。”總管熟諳這位王子的脾性,自然是將話說無比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