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風起鹿陽 >第一百九十六章 看見
    她早知道是這回事,只是日子久了懶得去想。

    “如果你有天發現我不是你想的那麼好。”千懿勾勾脣角:“你還會喜歡我嗎?”

    “那要看你怎麼個不一樣了。”他看她,手指擡起她下巴:“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王子不知道的可多呢。”千懿如水的眸子轉了個圈,兩隻手環上他脖子。

    “你知不知道本來你和我兩個人在這間房子裏,就很容易讓我有非分之想。”容淵直勾勾地盯着這隻小貓:“嗯?”

    她向後一縮。

    “我得起來。”她從容淵身邊站起來,還沒起來就被容淵摁住。

    “你現在要休息。”容淵只是輕輕使了使勁,就把她按回枕頭上:“我不逗你。”

    兩人四目相對,千懿偏過頭去不看他,她眨了眨眼睛。

    爲了讓他趕快鬆手,她點了點頭,他笑,目光凝在她臉上,手輕輕撫上她的臉,她偏過頭,輕輕避了一下。容淵的手沿着她臉頰的邊緣,手指修長,卻不敢使一點勁,怕碰碎了什麼,又怕握不住,千懿本想偏過頭,可他所有對她的愛全部都在,她比任何一刻都能感受到他在,他就在她身邊,一刻都不曾離開。

    她鼻子一酸,把頭扭過去了。

    “你快走吧,我想睡覺。”

    “你不許睡。”容淵說。

    千懿破涕爲笑:“你到底是要怎樣啊。”

    “我就在這兒陪你。”他回答得很迅速,很篤定:“我不走你也不許睡。”

    “到底是是陪誰啊。”千懿吸了吸鼻子。

    她躺着,想到明日容淵就要去神殿請安:“我那天在西城見到梵苓了。”

    “我找你來,不是來說正事的。”容淵寵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目不轉睛地盯着千懿。

    “……你別這麼看我。”她伸手把他推到一邊去。

    他直接逼近她,氣息壓着在她脣邊,實則不過是那日那個問題,千懿明白,是她還沒有回答,你的仇人在世迦族,在神宮裏麼。這是他曾經問的話,但無論恨與不恨,她都已經爲這個陌生的神宮,爲同自己毫無關係的楓宴城,做了太多實實在在的事情。

    “我曾問過你,你在恨些什麼,我在乎你的身世,只是因爲我想要幫你。可無論你身世如何,我永遠都會在這裏。我在乎的是現下這個在我面前的你,是那些過去將你帶到我面前,將你變成此刻的樣子,我要的就是這個你。至於過去已經是過去。”

    千懿怔住,她在他手心裏的手,滲出薄薄的汗。

    被他這麼一說,竟豁然明亮。

    “無論我的身世如何,我也永遠都會在這裏。”這也正是她想說的話,即便他是仇人的孩子,可他也是北狄容淵,是爲了楓宴城能赴湯蹈火的王子,她愛的也是面前這個人,從未變過。

    視線逐漸拉近。

    他在她脣上落下一個吻,與他平日裏都不同,千懿心還沒落定,卻被他推着,那些尖銳的,冰冷的,在這一刻全部都被融化,落入無邊溫暖永恆流動的水中。浮光掠影,四周的一切全部都消失不見,只剩沉沉的櫻樹香氣,她面頰迅速變得滾熱,像是被蜜蜂蜇了一樣。她碰到他嘴脣的溫度,綿長的吻,她想,即便過去千年萬年,她也仍舊會記得。

    太長了,彷彿時光停止,四目相對之時,她沒有再想起從前的事情,眼中便只剩在當下的他,就是這個人,十指緊扣,似乎早就應該是這樣的。

    窗外的風景從午時一直到黃昏之後,他都在她身邊,兩人聊着,她困了就睡一會兒,醒來時他又在她身邊睡着。

    “你醒了麼。”千懿看着容淵沉靜的睡顏:“我有話跟你說。”

    她覺得有點累了,但想到了一些事情,必須要告訴容淵。

    他閉着眼睛,揚起嘴角:“你說吧。”

    “若是神君將東瀾海交給你,你會怎樣。”千懿問:“如今只剩下你了。”

    “就算是交給我,也不會是現在。”容淵說:“容越和梵苓王后,他們不會輕易放手。”

    容淵起身走到窗前,千懿看着才發覺男人的輪廓不知在何時剛硬了許多:“過去的我本已不想再提,若是她不再動作便罷了,既然她要和我爭這王座。”容淵說:“那我想做什麼,就無須顧忌了。”

    “神君現在說不好很反感你。”千懿突然想起了什麼:“在這麼短的時間拔除容靖手中的所有權力,況且容靖還是他最喜歡的王子。”

    “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就讓容靖羽翼盡折,還有凡宇聖翼的加持,神君怕不是已經想要殺了我。”容淵笑:“不過我還是將他當做是父王,這一點從未變過。”

    “你有沒有想過,神君會主動把東瀾海給你,即使不主動,他也一定會有這樣的想法。”千懿繼續說,對上容淵詢問的目光:“這般割不斷的血脈之情,你敬他是父親多過神君,所以你有不滿,心裏有氣。但作爲神君,他再疼愛容靖,都不能讓這樣的人繼位,不僅因爲他的母親是荒原狼,因此你削減容靖的實力,也是替他去掉一塊心病,你父王在容靖面前是父親多過神君的,但他又不可能親手去將容靖拿掉,是你替他做了他想做的事,有理有據,還未傷及容靖,給了他更充足的理由保持對容靖的溫度,完成他心中虧欠的償還。”

    “我想過會是這樣,但神君鐵石心腸之人。全部心思都在東瀾海的無明軍,還有永生之鱗上。”容淵道:“開元大陸於他,是成爲永生神祗之路上的一個落腳處,僅此而已。”

    “所以啊,如今這樣,他說不定希望有個人站出來替他管這些他不願意管的事情,你就是。”千懿道:“所以你大可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說不定神君對你——他最得力能幹的臣子,要說容靖,他還只是個孩子,至少在神君心中是如此,你已經是能夠和他抗衡的人了。神君很明白,你雖然不言不語,但心中所想卻是最同他相反的那個。他不在乎在開元大陸上的名聲,但你在乎,如此一來神君會漸漸明白,就算是他要扔下這楓宴城不管,也只有你能代替他。”

    容淵聽着這新的論調:“是有些道理。”

    “何止是有道理而已啊。”千懿拉過牀邊的衣服披在身上:“我也沒閒着。”

    “你比我還清楚。”

    “那當然,我盡職盡責。”千懿就着他的話往下溜。

    夢蝶不知何時從窗外飛了進來,落在容淵旁邊,翅膀上還溼漉漉的,它抖了抖,便飛到盡頭的櫻樹上去了。

    千懿目光追着那粉紅炫光的翅膀,直到它落在樹枝上。

    ?6?5“我聽他們說,你和北狐打了一架?”容淵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碧落天刃一閃而顯,他拿起桌上茶巾,一下一下拂着劍身。

    “北狐被靈石燒傷之後,時常會莫名其妙地發狂。”千懿道:“他不想再成爲任何人的靈獸了。”

    “也是。”容淵並不驚訝:“不過我沒想到它的傷會這麼重。”

    “我以爲北狐是心灰意冷了。”千懿道:“並不是每個人受了傷之後還能夠痊癒,無論是身上受傷還是心裏,北狐這麼隱居在聖曦山裏,對它來說就是最好的療愈。”

    “這世上沒有什麼真正的英雄。”半晌,容淵開口:“所謂英雄只是堅持到了最後的人,堅持不到的永遠不會被人記得。”

    “嗯。”她點頭:“我覺得北狐已經是英雄了,它心裏沒有怨恨,只不過是想要清淨地生活下去而已。”

    “我也曾想把北狐帶回楓宴城裏。”容淵擡手讓長劍隱沒於空。

    千懿笑,果真是心有靈犀,雖然他話只說了一半,他也肯定不會把北狐帶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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