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風起鹿陽 >第二百二十三章 變天
    小柔本想掙扎。

    但想想心頭那個計劃,便迅速冷靜下來,被容越扣在懷裏,她深吸一口氣,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成功,若是不成……這整盤棋可能都要重來,沒有時間,她忍住不敢想那最後的結局,她如此向着,容越已經抱着她走下階梯,她突然感覺有雙眼睛一直在看着她,她轉過頭去,是鈺爾。

    疑惑的,詢問的眼神,似乎在問她這麼做是出於私心,還是……她忙轉過頭,再這樣下去,那雙極亮的眼睛一定能看出自己並非是爲了榮華富貴而爲此,那樣會更糟糕,她趕忙又使勁倚了倚容越肥厚的胳膊,將臉貼在他臉上,這一陣動靜讓容越好不舒服,他用右手將她抗在肩上,左手已經開始不老實地朝着她衣服中鑽進去。

    “王子慢着,不急。”小柔,手指放在容越的脖子下方。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這緊張的空氣,容越去開門,卻是鈺爾帶人在外面。

    “你不知道本王子在做什麼?壞我的好事嗎?”那張肥臉漲得通紅。

    “王子恕罪!”鈺爾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擡起頭那一臉的憂懼焦急:“奴才是來救王子的!是奴才的罪過,都是奴才的罪過啊。”

    “真是掃興。”容越從錦榻上坐起來,看着鈺爾的滿頭大汗:“死奴才,到底爲何壞我好事。”

    “回殿下,這女孩子有病!怕給您傳染上,茲事體大,鈺爾一點不敢隱瞞!”

    “什麼病。”

    “前段日子西城的瘟疫,這賤婢也染過,這進華御的每個宮娥都要經我的手,這丫頭本是進不來的,奈何她父母都死在瘟疫,我看着賤婢無依無靠,出去也是死路一條,方纔同意她進來做些灑掃庭除的雜事,沒想到這賤人竟敢妄念逾越,實在該死!”鈺爾揮揮手,身後的宮娥將小柔從牀上架下來,語氣凌厲:“你這賤人,拖着這疫病還想爬上王子的牀,是何居心?”

    “奴婢該死!”小柔重重將頭磕在地下:“是奴婢虛妄容越王子,忘了自己是本是下賤之人,罪該萬死。”

    “滾出去。”鈺爾冷冷地看着小柔,心終於放平,這丫頭這麼快反應過來,看來是與自己想得一樣,她並非貪慕虛榮之人,如此做來,定有其他目的,他繼續說:“滾到外面做你的髒活兒,本月停發俸祿,一年之內不許上殿。”

    “謝鈺爾總管。”小柔躬身而退。

    夜色已深,小柔翻開被子,側耳細聽,宵禁時間剛過,所有人都已睡下,她翻身下牀,剛準備披衣出門,牀上傳來一聲悶悶的翻身聲音,她回過頭去仔細看了看莫寒,確認她沒有醒來。自從調來華御殿就與她同屋的宮娥,莫寒睡覺誰都叫不醒,不知是她動靜太大還是她今日有心事,以往她從來都醒不過來。

    剛出了華淵殿的大門。

    “慢着。”是鈺爾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顯得尤爲驚悚:“丫頭,這是去哪兒啊。”

    她後背一冷,這鈺爾大人可是梵苓王后的人,今日救了自己,必然有他的目的,就自己剛剛在房間中的表現,恐怕怎麼也被他猜出一二,爲此,她才特意等到後半夜,從花園中將寫着結果的字條傳走。

    “多謝總管大人今日相救,小柔不勝感激。只是小柔心裏實在亂的很,想出去走走。”她臉定得平平,看不出什麼情緒。

    “怎麼,氣我也壞了你的好事。”鈺爾故意充滿諷刺:“攀高枝失敗了。”

    “小柔不敢反抗。”

    “我記得你無父無母,但前日卻告假宮外,說是去探親,你在這楓宴城還有親人?”鈺爾剛查了近來小柔的出宮記錄,三次事假理由無一例外都是探親。”

    “小柔遠方表親中有一門在深泉寺茶肆做事,近日身體有些不適,小柔便時常去看看姑媽。”

    “你這姑媽真是不簡單,還能讓你把顯影水帶進來。”鈺爾摩挲着手指,幾個時辰前,在幫容越更衣時,他的手碰到滑膩膩的推拿藥水,但這藥水並不純粹,還多了一些東西,他聞了聞,以他在神宮中的經驗一下便聞出來這是極其稀有的,銅沙露。

    “若是我不讓你去呢。”鈺爾宛如一個老謀深算的判官,逐漸縮小着談話的包圍圈,他已經嗅到真相的氣味,開始收網:“我不讓你去,這華御殿就可平安無事,無端端的爲我添這樣的麻煩,你要知道,有了任何事情,他們第一個找上來的是我,而不是你。”

    鈺爾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這華御殿總管的位置是個美差,雖然臉面總被摔在地上再踩上兩腳,要用的心思也比其他宮中多了幾倍,但這些年來從中獲得的好處也難以計數,因此多得是人想要來這裏當個總管,都說伴君如伴虎,神君身邊的神僕對華御總管的位置覬覦多年,但鈺爾想了想,那些神僕不過是使使絆子,最近神君焦頭爛額,他哪有時間來對付自己。

    小柔擡眼:“小柔是貧苦人家,家人父母均在冊記錄,大人一查便知。小柔不會爲大人造成任何麻煩。”

    “我拿你父母有何用。”鈺爾冷笑,一下收緊談話的範圍,他用手指了指天空:“是另一位嗎。”

    “另一位”指的正是容淵王子,神宮中風雲變幻莫測,下人們都對戰局之事諱莫如深,便爲兩位王子安上一位,和另一位的代號。這華御主位爲容越,華淵爲容淵。

    “大人。”小柔跪在原地,緊緊抿着嘴脣,再過小半時辰,伏聞的傳信使就要離開羲和門,那便意味着任務失敗。跪在潮冷的石板上,她脊骨也一陣疼痛,她突然側過臉將衣領微微翻下。

    從鈺爾的角度剛剛好能看到,衣領之內彆着一枚鋒利的刀片,在月色中寒光微閃。

    鈺爾心中暗暗一驚,這刀片是用來自刎的,這種線人只有千年之前世迦在冬境面臨極度困局的時候出現過,爲了確保萬無一失,每一個線人只用一次,完成任務之後,會擇機清除,如果小柔的上線已經做到這一步,那這就是奪命賭局,總要拼得一個鹿死誰手,這終章方能落定。

    “去吧。”鈺爾淡淡地說:“快去快回。今日我將你從容越那裏趕出來之後,就再沒見過你,聽明白了嗎。”

    “小柔明白!”她立刻跪下給鈺爾總管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轉身朝着羲和門走去。

    烏雲蔽月,原本清朗的天色瞬間暗下來,長風呼嘯,黑漆漆的樹影如若鬼魅。

    鈺爾忘了一眼這宮牆上消失的明月,這神宮中數十年如一日,他很久都沒有擡眼看過天空,這些年他看過太多晶瑩美麗的女子悄無聲息地死在這裏,名字和生命一同消失如若秋風掃落葉,這裏的每一寸土地,都埋着淒厲的魂魄,他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夜風極冷,他膝蓋處傳來刺骨的痛,曾經因爲上錯茶,被容越罰得跪了整整兩日,後來就落下毛病,一到潮溼陰冷的天氣膝蓋就痛,而這幅護膝,還是小柔一針一線縫出來的。

    “這天快變了。”他喃喃自語:“各求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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