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萬向開口應下了，“王爺，盯着陳府的人回來稟報，說截獲了一封書信，按照您的吩咐，並沒有阻止書信寄出。”
說着從懷裏摸出了一張紙，上前兩步擱在了桌子上，“這是他們謄抄的。”
他知道南宮允不會伸手去拿，所以將那張紙攤開鋪好後，才鬆手放在了桌上。
那紙上只有簡短的幾個字，情況有變。
看過之後，南宮允輕輕擡了擡手，示意萬向將那張紙拿走。
“送去嶺南的？”
聞言，萬向神色頗爲驚訝，“不錯！王爺是如何得知的？”
他等到的不是回答，而是南宮允朝他掃來的那輕飄飄的一眼。
觸碰到自家王爺的目光後，萬向便時分知趣地閉嘴，退了出去。
當晚顧長寧歇息之前，收到了趙管事傳來的消息。
據賭坊查到的消息，當年與顧家交好的家族有許多，但其中大部分都不是帝都裏的勳貴。
畢竟顧家的家業都是顧老爺子一手打拼出來的，與他相熟的都是早年間接觸到的人。
而其中與之最爲親近的便是帝都的康家。
消息裏提到了康家最後的遭遇——
滿門抄斬。
真實的情況是，康家替人背了黑鍋。
在家中出事之前，他們是知道的。
所以提前將家裏能從族譜中除名的人逐了出去。
此舉雖不違背律法也確實可行，但不能保證沒人拿這件事做文章。
康家族長拎得清事情的輕重，只將家中老人孩子除籍，婦人休棄，以保她們一命。
爲了確保他們的安全，康家族長便將這些人託付給了顧長寧父母二人，由他們把這些人安全送到碼頭。
看到這裏，顧長寧心裏狠狠沉了一下。
所以和她父母一起被殺的那些人，是康家僅存的血脈！
後面的事情更加令顧長寧震驚。
康家族長將那些人送出去之後，賭了一把聖意。
他賭——
若他全族人在判決下來之前了結自身性命，能換得皇帝撤銷對他們康家的判決！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用全族的命，換那些逃生之人一個清白的身份，他換到了！
一夜之間，康家上下紛紛吊死在了府中。
這種事情朝廷自是不會對外宣講，但賭坊本就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能查到這種這些事情也不奇怪。
這是何等的勇氣才能做出的決定？
只是他們以爲被送走的那些人得到了生路，所以才義無反顧地赴了黃泉。
正處於震撼中的顧長寧，突然感覺到臉頰上有一滴溫熱的液體，正在緩緩流向下巴。
擡手一摸，是眼淚。
她確定自己沒有哭，所以這淚水……是這具身體的反應。
如今，動手之人已經明確，他父母的確是陳家人殺的，這一點沒有任何問題。
若南宮允猜得不錯，幕後那人應該就是嶺南王了。
能值得他一個王爺對顧家人趕盡殺絕，她父母定然是知道了什麼重要的事，所以才讓他不顧一切也要殺人滅口。
可據風道帶回來的消息，那些人在屠殺之後搜了每個人的身，說明他們是在找什麼東西，但沒有找到。
當年的知情者應該已經被殺盡了，若想知道他們找的究竟是什麼，就只能去問嶺南王本人了。
洗漱完畢的南宮允，躺在牀上等了許久都沒等到顧長寧回來，正要起身去尋，就見她緩步走了進來。
看她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對，開口問了一句，“怎麼了？”說着將她拉到牀邊坐了。
顧長寧沒有說話，沉默着將手裏的紙朝他遞了過去。
瞧着她手裏的那張紙，南宮允微微皺了皺眉，卻還是伸手接了過去。
“康家？”南宮允看完後開口道，“這事當初並未經我的手，雖不知其中原因，卻也是有些印象的。
之前的工部尚書何偉，那件事是我辦的，審他的時候提到過康家這事兒，他承認，是他將罪名推到康家頭上的，但康家當初本就沒有經過判決，翻案的事也就無從說起了。”
死在判決出錯之下的冤魂絕不止康家一族，便是翻案了又能如何？
全族無一人生還！
這是何等的冤屈！
哪怕能留下一個人，也算是康家血脈未斷。
聽了南宮允的話，顧長寧依舊沉默着。
她知道在許多事情上，她也無能爲力。
既不是聖人，就不要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
她只恨自己到如今都沒能查出一個真相！
整晚都一言不發，南宮允哄了好久才哄得她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這才放心地擁着她睡去。
次日天剛矇矇亮，顧長寧便醒了。
輕輕轉頭看了南宮允一眼，見他還睡着，便沒有直接起身，又躺着閉了一會兒眼睛。
直到萬向在外敲門，南宮允才睜開眼睛。
其實早在顧長寧轉頭的時候他就醒了，想讓她多睡會才一直沒動。
這幾日她一邊要幫他一起查案，另一邊還要時刻關注她父母那件事的進度，確實辛苦。
卻不知怎的，不管她前一日多晚才睡，次日一早她定然準時轉醒。
不過幾日的功夫，她看着就憔悴了不少。
二人起身洗漱之後，萬向便進來稟報道，“王爺，風途已經去人家喊人了，屬下若是再離開……”
他擔心有人會趁他們都不在，對兩位主子下手。
“消息可傳回帝都了？”
“是，發現兵器庫的事也一同報了上去。”
“嗯，去吧。”
“王爺……”萬向依舊猶豫着。
不是他婆婆媽媽非要嘮叨，實在是因爲這個地方不安全。
若這客棧能如他們王府那般銅牆鐵壁，他也就不擔心了。
南宮允卻沒給他留下的機會，一個眼刀過去就把他打發走了。
兩大暗衛隊長都不在，他面上的神色與往日卻無分毫區別，顯然是想到了應對的辦法。
見他一臉平靜，顧長寧也沒問什麼，他心中有數就好。
不多時，袁家大少袁克林，便被風途客客氣氣地從馬車上“請”了下來——
五花大綁，嘴裏還塞了灰不溜秋的布團，被風途從背後推搡着，極不情願地走進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