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這會最不缺的時間,而且仁孝皇帝陵這一次是真的要封陵了。
任何人臨死之前,都已經給予他足夠多的尊重。
哪怕是死刑犯,處決之前,也會有一頓豐盛無比的斷頭飯。
這是人類有生以來,對於生命的一種尊重形式。
王荷華哭的暈死過去,李由使了一個眼神,一邊上的宮娥緩步走上前來,開始爲王荷華換上皇后的入殮的衣裳。
這是非常令人絕望的事情。
王荷華已經醒了,她平靜的接受這這一切,等到殮衣穿好以後,她緩緩的站了起來,已經不需要宮娥攙扶。
李由感覺她身上就像是迴光返照一樣。
她走到了李由身邊,施了一禮,並且說:“謝謝。”
李由愣了一下,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生不能同眠,死卻可同穴,也算是不錯了。”
帝棺就在前方,尚未加上渾厚的棺槨。
王荷華走上前去,站在邊上看着裏邊的扶蘇,眼裏滿是柔情。
“唉……”
王荷華嘆了一口氣,緩緩地躺到了棺中,
李由將鴆酒緩緩地倒了出來,放在一個瓷碗中,遞到了王荷華面前去。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話嗎?”李由問道。
王荷華接過毒酒,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她又忽然笑着睜開了眼睛,看着李由:小說更新最快手機端:>
“記得讓宮人把我弄得好看些了……我希望能在帝棺下栽種一池荷華。”
李由指着一邊上說道:“陛下已經名人準備了玉石樹和玉石雕琢的荷華,相互依偎在一起。
千年萬年,也不會腐敗,千年萬年,也不會分開。”
王荷華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將斟酒一飲而盡!
她的臉上瞬間爬滿了痛苦的神色,原本嬌媚的容顏在一瞬間變得極度猙獰可怕!
宛若惡鬼!
“不可以……不可以這樣的……夫君會覺得我醜的……”
王荷華測過身去,輕輕地抱緊了扶蘇,她臉上因爲鴆毒而出現的痛苦,逐漸變得平緩了下來,她的頭輕輕的靠在扶蘇的肩頭上……
臉上也出現了溫馨的笑容。
約莫過了三四個呼吸的時間,李由便看到王荷華已經徹底沒有了呼吸。
他看着棺木中一切,忍不住輕輕的搖了搖頭:“做什麼不好,非要做反賊?”
他揹着所有人,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緩緩地走了下去:“所有人退出帝陵,錦衣衛的人守在這裏,任何人等不得出入!
天亮以後,本官親自去求見陛下,請示封陵!”
“喏!”
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唯獨有兩個上了年紀的宮娥,走上前來,開始爲屍體做防腐處理。
這是一門在宮中極少數人手中流傳的奇怪手藝。
保持屍身不腐,也是帝陵中一定要做的事情;這和重生,和成仙的美好幻想有關。
李由走出帝陵,才發現天色已經微微發亮,原來一夜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他看了看微微有些刺眼的朝陽,開始步行向着外邊走去。
帝陵邊上,是不可以騎馬走的,必須雙足落地走路,否則的話,那是大不敬。
王綰佇立在遠處,靜默的俯瞰着驪山下,就像是他身後的始皇帝陵一樣。
無言。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喜幾家愁?
幾家高樓飲美酒,幾家流落在街頭?”
這是嬴胡亥聽着李由把仁孝皇帝陵發生的事情說完以後,最真切的感受。
至於那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的感悟,卻不曾感發而出。
“封陵吧,但不要讓人陪葬。”嬴胡亥緩緩說道。
李由拱手道:“明白!但……有幾個宮娥,請求爲仁孝皇帝殉葬。”
“人殉有違天道,她們若是有此心,就讓她們在外邊守墓吧。”
“遵旨!”李由拱手退了出去。
嬴胡亥站在窗口邊上,看着外邊原本都已經露出朝陽的天空,卻下起來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李鼎的傷勢如何了?”
“只是發力過度了,本不礙事的……”李夭從外邊走了進來,看本來一眼皇帝,但卻不明白皇帝在想什麼。
蒙蕙自己爲自己斟茶品茗後,緩緩地說道:“陛下,那邊就要封陵了,你要是想去看的話,那就去看看吧。”
嬴胡亥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蒙蕙,苦笑了起來:“算了,不看了,看完以後,朕又要難過好些日子。”
人是奇怪的。
嬴胡亥總覺得嬴扶蘇不死,自己睡不着。
可是嬴扶蘇死了以後,最難過的人,反而是他。
這是種非常奇怪的感情,無法用言語來說。
許莫負覺得,應是該儘快讓皇帝注意到國事,這樣的話,皇帝的注意力被帶走,那也就不會沉浸在悲傷中了。
許莫負道:“楚王被兩個刺客誣陷謀反,這事情肯定會傳開的,但是現在楚王爲陛下坐鎮楚國故土之上。
臣妾建議陛下還是發令書,安撫楚王,表示自己對他的絕對信任,以免楚王心生恐懼。”
嬴胡亥轉過身來:“皇后先回宮,着錦衣衛去傳詔令於楚王,朕在這邊走走。”
“臣妾遵旨!”蒙蕙嘴角露出笑意來,隨即她的目光看向了李夭。
李夭略顯委屈,但是卻有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嬴胡亥揹負着雙手,在小雨中漫步,腳上已經還有些輕微的刺痛感,不知不覺間,他來到了一處無人的院落。
周圍的錦衣衛趕緊大步跑了進來。
“有人來了嗎?有人來了嗎?救命啊!救命啊!”
房屋裏邊,忽然傳出一個沙啞的聲音來。
嬴胡亥眉頭一皺,邊上的錦衣衛卻已經破門而入了。
片刻時間後,錦衣衛跑了出來,向着皇帝稟告道:“啓奏陛下,是林先生!”
“林七杜?”嬴胡亥揹負着手,快步走了進去,就看到一個身上披着板甲的人,在地上寫了一個“大”字!
“陛下——”林七杜看着嬴胡亥,苦笑道:“還請陛下恕罪,臣實在是沒有力氣站起來行禮了。”
嬴胡亥抓過一隻椅子來,一臉茫然的看着林七杜:“你小子怎麼會這樣的?”
林七杜只好道:“昨天晚上借了李將軍的鎧甲穿在身上,結果甲冑太重,我摔倒了以後,就在也沒有站起來。
呼喊了一夜,倒是聽到有段時間外邊非常嘈雜,但卻沒有人聽到我的聲音。
所以……臣下就這樣在地上被甲冑困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