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皇帝,天下的主人這個身份是毋庸置疑的。
哪怕現在天下有一半的疆土,都落在了亂賊手中。
可是,沒有人敢自稱皇帝和天子。
就是那個楚國義帝熊心,也沒敢對外自稱天子。
所以,名義上,他依舊是天下的主人。
他見過無數百姓的疾苦,當場會感到心如針扎,覺得自己這個皇帝不稱職。
可是回到宮中以後,該怎麼過自己揮金如土、醉生夢死生活的時候,他不會有半點遲疑,更不會覺得這是罪惡的。
可是現在,他忽然發現眼前這個罪惡的大秦資本家孫鯁,似乎有那麼一絲成爲聖人的可能。
嬴胡亥轉念一想,卻有覺得不能排除孫鯁欲擒故縱的可能。
或許,孫鯁認定自己三人是沒有辦法從軍衛國立功的。
那麼,他這樣說的目的,就已經顯而易見了:想要進一步獲得嬴胡亥的好感和認可。
“我或許不應該把人心想的這麼暗髒……”嬴胡亥心裏自責了一句,因爲他就經常這麼做……
“除非,孫鯁告訴我,他的強弓是怎麼到手的。”
心中拿定注意,嬴胡亥就說道:“疆場之上或許有機會去的,或許也沒機會。”
他看着孫鯁問道:“可以告訴我,軍中淘汰下來的強弓,你們是怎麼弄到手的?”
“在我的印象中,這東西不是違禁物的嗎?”
在這個時代,刀劍不算是非常嚴重的違禁物品。
但是甲冑和強弓,一旦追查到,必定是要掉腦袋的。
真正的甲冑,不是粗製濫造電視劇中,被人砍一刀,就咔擦死球了的垃圾玩意兒。
穿着板甲的秦軍,在面對其他叛軍的時候,身上經常被砍得火星四濺,照樣猛地一批!
這就是甲冑的可怕之處了。
強弓也一樣。
重凱害怕破甲錘,或者是鐵錐槍、大鐵戟這種狂暴霸者之兵。
而能夠揮動破甲錘、鐵錐槍乃至於大鐵戟的人,幾乎都是帝國精銳中的精銳。
民間拉不出幾個來。
就算拉出來了,身上沒有重凱,面對一羣手提陌刀,武裝到牙齒的怪物,也只有被虐死的份兒。
除非,戰力已經達到了一個超凡出衆的地步,纔可能無視了這種甲冑的防禦力。
否則的話,嬴胡亥認爲三千陌刀軍,砍死蓋聶就跟玩兒似得。
但是要有兩個前提。
一個是保證絕對能弄死蓋聶,不讓他跑了。
第二個,就是對陣的時候,自己要藏好了……
孫鯁過了好一會兒,纔對着嬴胡亥低聲說道:“你記得皇帝陛下下達過一個這樣的政令嗎?”
“什麼樣的政令?”嬴胡亥一臉愕然,難道是自己下達命令,准許軍中淘汰下來的強弓,可以直接售賣給商賈的嗎?
這種傻逼行爲,他可以確定自己沒有做過。
孫鯁說道:“年初的時候,朝廷上在爭論那些老舊的軍械,是銷燬呢,還是繼續放在武庫中保存。
封存武庫中保存靡費非常之大,尤其是弓弩這類的東西。
本身就非常金貴,保養所需就很大。
還有其他的一些武器,可以融化了重新鍛造武器或者是錢幣。”
這個時代的青銅,就可以直接用來鍛造錢幣。
孫鯁將嬴胡亥點頭,就接着說道:“後來,皇帝下令,說把武庫中陳舊的武器銷燬。
捕奴團中非常缺少武器,兵部那邊,就有人請求,將這些淘汰下來的老武器,售賣給捕奴團的人。
本來就是要銷燬的武器,如果到了捕奴團手裏,那就是對外擴張的利器。
權衡利弊之下,自然就有人將部分武器高價售賣給了捕奴團的人。”
嬴胡亥愕然道:“所以,這些武器就是這樣流入商賈中的?”
“是啊!”孫鯁道:“你我能說朝廷將這些強弓售賣給捕奴團的人,是一個錯誤的政令嗎?
當然不能!
我大秦關中崛起這麼快,不僅僅依靠歷代君王的累積。
最重要的,就是奴隸!
有了奴隸,我大秦關中崛起纔會這麼誇張。
哪怕是經歷了一次關中之戰,各處遭受前所未有的破壞後,也可以於灰燼中重建大秦的房舍宮廷。
就是因爲奴隸!”
孫鯁的聲音變得有些痛恨起來:“這麼好的政令,卻有捕奴團在得到了朝廷的硬弓後,以更高的價格,出售給商隊。
這種武器,一旦某一些商隊中有了,那所有的商隊都會想盡辦法擁有。”
他看着嬴胡亥,夜風中火把搖曳光芒下照耀的臉龐,不僅難看,而且帶着猙獰,這樣子像極了喫人的惡鬼。
“在這條路上,之前就有商隊的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被人放冷冷箭射死了人。”
一邊上的韓談下意識的想問,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弓箭手是怎麼看見人的?
可話到了嘴邊上,又憋了回去,而且還慶幸自己說話前有一個思量一下的好習慣。
商隊停歇下來過夜的時候,總需要點火的。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圍着篝火的商隊,對於神箭手來說,那就是最好的活靶子。
嬴胡亥抿了抿嘴脣,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嘴脣有些乾癟起皮,他舔了一下,嚥下口水後問道:
“沒有人報官嗎?”
孫鯁臉上的猙獰瞬間變成無可奈何地辛酸,帶着頹廢自惱的口吻道:
“報官……如果錦衣衛的爺爺們,開始搜查強弓的話,那商隊裏邊走私的東西,也就會全部被查出來。
這樣的話,這條路上,還有多少油水可言?”
嬴胡亥看了一眼孫鯁,難怪歷朝歷代,對於商賈都又愛又恨,且大多數時候,恨總是超過愛,甚至於多數情況下,只有恨,而沒有愛。
“就算是我們這一車棉花裏,也帶着走私的東西,這些東西藏在車底的中空夾層裏,全部都是北方運來的皮革。
到了白馬轉手一賣,利潤極高。”
孫鯁搖着頭道:“我一直都懷疑,這些走私的事情,關口上的老軍們都知道,只是沒人理會我們。”
嬴胡亥摸了摸鼻尖,正準備說什麼的時候,他看到商隊的人開始卸車,把五輛很大的四輪馬車,都圍在一起。
“子時已經到了,話都說盡了,小兄弟是去是留?”
PS:孫鯁如果知道眼前這個靚仔就是皇帝嬴胡亥,會不會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