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頸上的咬傷傳來陣陣抽痛,他拉起衣領,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生怕被人注意到他的異樣。
他滿腦子只回蕩着一句話——蕭以恆居然喜歡他!
這件事讓厲橙很是意外,又……沒那麼意外。
他雖然遲鈍,但並不傻。在聽到蕭以恆的告白之後,曾經那些被他忽視的細枝末節,在這一刻全部從記憶深處翻涌了出來。
蕭以恆爲什麼幫他壓制熱潮期?蕭以恆爲什麼要去看他的比賽?蕭以恆爲什麼拿走了他親吻過的金牌?……點點滴滴,絲絲縷縷,蕭以恆一步一步侵入他的世界,在他還未察覺時,便讓厲橙習慣了他的存在。
然後在今天——“嘭”的一聲,把煙花炸響在厲橙面前。
最最可惡的是,煙花的引線,還是厲橙親手點燃的!
厲橙真想穿越回二十分鐘以前,告誡自己絕對不要掀開那幅畫的氈布,這樣就不會聽到蕭以恆的告白。
……不!
厲橙立刻搖頭——他絕對不承認蕭以恆的話算是告白。
哪有人會在告白時說“我喜歡你,所以我會幻想你的裸體”?
只有被獸性本能支配的alpha纔會恬不知恥地說出那些話吧。
厲橙越想越氣,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那一腳纔不會踹到畫架上,而是踹在蕭以恆的兩腿之間。
畢竟,那幅畫裏的自己還挺帥氣瀟灑的,可惜畫畫的人是個滿腦子銀灰澀情的大混蛋。
……
週六的生理健康課,厲橙理所當然地缺席了。
其實他一早就醒了,輾轉反側無法再度入眠。因爲後頸上的傷口,他昨晚只能趴着睡覺,一覺睡醒,傷口結痂,周圍還有一圈紅腫。幸虧週末宿舍沒人,若是讓他的舍友見到了,一定會問東問西的。
厲橙不願去上課,更不願去面對蕭以恆。他在牀上翻了個身,把被子直直拉過頭頂,遮擋住窗簾透進來的光。
厲橙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他寫完的作業也不知扔到哪裏去了,他就算去上課,也交不出作業,不如直接曠課。這門課掛掉就掛掉,明年重修!最糟的後果,就是沒辦法跳級去讀大學預科……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他的手機傳來了一聲清脆的滴滴聲,提醒他有人給他發消息了。
在拿起手機之前,厲橙就猜到這條消息絕對是蕭以恆發的。
那傢伙一定是來問他爲什麼要曠課的吧?
然而,當厲橙看清屏幕上的字後,心情就像是坐了過山車一樣,一下從最高峯衝向了最低谷。
因爲聯繫他的人並不是蕭以恆,而是在生理健康課上坐他後排的那個初一學妹。
在開課的第一天,他和學妹就互換了聯繫方式,學妹之前借過一支毛茸茸的筆給他,他送了學妹一捧小零食,一來一往之間,兩人的關係拉近了不少。今天他沒去上課,學妹便關心的發來了問候,問他是不是生病了。
厲橙黑着臉打字:我身體很好,生龍活虎,一個打三個沒問題。
ega學妹:那你爲什麼不來上課?
粒粒橙:不想去就不去了,我曠課還需要什麼理由嗎?[刀][刀][狠辣][狠辣][酷][抽菸]
ega學妹發來一串驚訝的表情。
厲橙沒再回復她,放下手機,繼續悶頭睡覺。
五分鐘之後,厲橙心浮氣躁地從牀上坐起身,把靜音的手機從枕頭下扒拉出來,噼裏啪啦地在鍵盤上打字。
粒粒橙:我沒去上課,助教有什麼反應?
ega學妹:啊?
粒粒橙:蕭以恆有沒有生氣?有沒有驚訝?有沒有一丟丟的愧疚?
ega學妹:呃,你沒來上課,助教有什麼可愧疚的呀?
粒粒橙:……
粒粒橙:他什麼反應都沒有?
ega學妹:有。
ega學妹:他上課前點名時,點了三遍你的名字,然後環顧班裏一圈,說:“全班同學請注意,無理由曠課,課堂表現分要減10分。”
粒粒橙:……
蕭以恆,他**你個**!!
若不是厲橙理智尚存,他現在就要帶着麻袋去打人了!
……
週六的課,厲橙沒去上;週日的課,厲橙又沒去上。
他的座位就在講臺旁邊,是全班最顯眼的位置。他沒去上課,授課老師很難不注意到他的缺席。
週日的課結束後,beta女老師叫住蕭以恆,問他:“你知道厲橙爲什麼沒來上課嗎?”
蕭以恆想:我知道。因爲我告訴厲橙我喜歡他,因爲我告訴厲橙我幻想他的裸體,因爲那個校霸比外表看上去的更傻更純情,因爲我嚇到了他。
當然,蕭以恆不可能真這麼回答。
他合上花名冊,沉穩作答:“他身體不舒服,請病假了。”
“……真的?”beta老師狐疑地說,“我怎麼沒見到假條?”
蕭以恆:“他假條週五的時候和作業一起給了我,抱歉,是我的疏忽,忘了帶過來了。”
因爲蕭以恆的語氣太過淡定坦然,那張臉又給他的話增添了幾分可信度,於是老師便相信了他的解釋。
“那你儘快把他的假條補上。”老師囑咐道,“對了,他的作業我看完了,寫的很好,能拿到班裏的最高分。”
蕭以恆笑了笑:“好,我會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的。”
那天在美術教室裏,厲橙轉身逃走,連好不容易完成的作業都沒帶。若不是蕭以恆拾起了他的作業,在週六交給老師,接連曠課兩天的厲橙絕對要登上老師的黑名單了。
老師上完課後便離開了,蕭以恆留在教室做最後的整理工作。
他的手機放在一旁,聊天軟件裏,置頂在最上面一行的人正是厲橙。這兩天裏,厲橙沒有聯繫蕭以恆,蕭以恆也沒有聯繫厲橙。
善於釣魚的人都知道,在魚兒上鉤後,魚線要時而鬆弛、時而緊繃,給魚兒一些喘息的機會纔好。
若是魚鉤拉扯得太頻繁,那魚線就會崩斷,魚兒漏網就得不償失了。
就在蕭以恆專心工作之際,他的餘光裏出現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出來吧。”蕭以恆擡頭看向門外,“都下課了,還躲在那裏做什麼?”
他的話音落下,熟悉的小煤氣罐兒……不對,衛火火同學從門外鑽了進來,臉上表情糾結,仿若便祕。
“助教。”衛火火一會兒抓抓頭髮,一會兒撓撓下巴,吭哧半天,終於砸下來一連串的問題,“厲橙這兩天爲什麼沒來上課啊?他真生病了?生的什麼病?嚴重嗎?是發燒?感冒?心口疼?還是腿斷了?”
“……”蕭以恆蹙眉,語氣冷淡地問,“你問這些做什麼?”
衛火火委屈地想,不是他想做什麼,是他哥想做什麼!他堂哥衛熔是厲橙的狂熱追求者,一聽說厲橙生病缺席,比誰都着急,若不是一中學校圍牆上有鐵絲網,衛熔恨不得化身羅密歐,翻牆去ega宿舍看他的朱麗葉。
衛火火不敢和蕭以恆說實話,只拐彎抹角說替別人打聽。
蕭以恆:“你回去告訴那個讓你打聽的人,厲橙身體很好,生龍活虎,一個打三個沒問題。”
“可你剛纔和老師說……”衛火火瞪大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助教,你你你你這也太偏心了吧!!憑什麼我遲到的時候,你就要扣我三分;厲橙曠課兩節,你卻替他圓謊,說他生病了,連一分都捨不得給他扣!”
“小朋友,至少你說對了一點。”蕭以恆用那張看上去最公平公正的臉,說出了這世間最不公平不公正的話,“我就是捨不得,我就是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