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陳藏龍下令讓隊伍休整一夜,明早繼續趕路。

    布衣劍的到來,或許改變不了什麼,若是佛國國主放棄了墨城,那麼……他們這五千精銳,包括他與布衣劍就算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是佛國國主的敵手,先天之能,匪夷所思,已經超出了人類的理解範疇,用數量,已經不能將一個先天高手堆死了。

    隊伍行程已經走了一大半,還有三天應該就能到目的地,陳藏龍又一次下令隊伍休息半日,稍作調整再行上路。

    武者也是人,不可能一直不眠不休,不睡覺的都是怪物,比如先天。

    但先天的數量又有多少?而今天下不過區區六位而已,其中一位還是不久前突破先天的劍城之主劍尊大人,達到這一境界的存在,不眠不休,甚至不食不飲都沒有多大的問題。

    半日之後,隊伍繼續趕路,兩位精銳統領神色越發凝重,兩人都是九品後期的強者,境界甚至比陳藏龍還要高一些,雖還未至巔峯,也不會相差太遠。

    然而,他們心中卻非常明白,他們此行,就是過去送死。

    九品後期,在那個佛國着實算不得什麼。

    據說佛國國主手下,有四位佛國**,每個人的實力都在九品最頂端,非先天不可戰勝。

    他們身爲墨城精銳統領,自然知道而今的墨城到了哪一步,若是鎮南王劉敬業接受了大燕皇者的命令,放棄墨城回到大燕,那麼墨城的無數百姓將被佛國的戰火牽連,他們自小在墨城中生活,墨城中有他們的妻兒老小,若是放棄了墨城,那麼他們的妻兒老小也將被放棄。

    這也是墨城十萬兵甲願意與劉敬業一起造反的原因。

    劉敬業造反,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若是不造反,墨城唯有一敗塗地,他們也將妻離子散。

    鎮南王劉敬業對陳藏龍如此恭敬,顯然陳藏龍身份不一般,況且陳藏龍這個陌生人願意帶着他們深入敵後,他們哪怕赴死,也心甘情願。

    三天的路程很快就過去,隊伍中的氣氛也開始漸漸凝重起來,大燕南部的邊疆,終於到了。

    這裏也是墨城之外最後一道屏障了,若是這道屏障被破,那麼墨城真的是兵臨城下了。

    遠處的戰火,依稀可聞,五千精銳原地紮營,做最後的休整。

    黑夜籠罩,如同永遠不會亮起的絕境,陳藏龍站在一處高地之上,看着極遠處的戰火,一雙冰冷的眼睛思緒不斷閃過。

    這一戰他也只能背水而戰了。

    “殿下!”

    兩位精銳首領上前,恭敬一禮,面帶期望地問道:“敢問殿下,我們真的能夠做到嗎?”

    營帳之前,一道道身影也走了出來,雙眼望向這裏,目光中同樣有着一絲迷茫和期望,但更多的是迷茫,五千人面對佛國十萬僧衆,還有一位武力冠絕天下的先天強者,希望渺茫。

    然而即便希望如何渺茫,他們也不能後退,鎮南王劉敬業已經造反,他原本可以不用理會墨城的百姓,聽從朝廷的調遣,返回龍城即可,他依舊是鎮南王劉敬業,但他沒有那麼做,爲了墨城的百姓,他毅然決然的反了,而他們五千精銳大多來自墨城,墨城就是他們的家,他們若是退後,家就會沒了。

    陳藏龍轉過身,看着這一張張各異的臉,心思十分複雜,他知道,從今天起這五千禁軍的生死便已全部掌握在他的手中。

    “你們怕死嗎?”陳藏龍平靜地開口問道。

    營帳前的五千將士微微一怔,互相看了看,最終,也不知道誰低低的說了一聲:“怕!”

    “我也怕,也許比你們還怕!”陳藏龍誠實道。

    聽到這樣的話,衆將士目光閃過慌亂,不知道該怎麼辦。

    陳藏龍看了一眼墨城所在的方向,旋即,沉聲道:“這個世上,沒有人是不怕死的,你們怕,我也怕!”

    “我一直認爲,對生命沒有敬畏的人,是不配活在這個世上的!”

    “你們是人,怕死是天性,沒有什麼好可恥的!”

    “佛講來世,但是我從來不信佛,我只信自己,更只信此生。”

    “你們只知道稱呼吾爲殿下,但你們並不知道爲何稱呼吾爲殿下,吾乃前朝陳國八皇子陳藏龍,鎮南王劉敬業能夠爲了一句承諾苦守墨城十八年,吾同樣能夠爲了墨城選擇赴死,我相信……劉敬業造反,絕對不知是因爲十八年前的一句話,而是對墨城有感情,墨城有他的牽掛。”

    “人這一生,總是要有自己的執着,或許比生命還要重要,我有,所以,我即使怕死也來了,至於你們有沒有,就要問你們自己了!”

    “我不會白白送死,也不會讓你們白白送死,但是,我確實不能承諾你們都能活着回去!”

    “但是隻要活着回去,吾以手中之劍起誓,必讓爾等榮華富貴,享之不盡!”陳藏龍手中長劍爭鳴,似在迴應他的話一般。

    “我不會說什麼怕死就離開的屁話,就算你們全部戰死,我也不會下令撤退,同樣,假如我先戰死,你們也不能退!”

    “今夜,你們自己好好想一想,若是感覺有何未了之事,就寫下來,一起埋在這裏,日後,誰若活着,就幫死去的人完成遺願!”

    “好了,都回帳休息吧!”

    話落,陳藏龍揮了揮手,他能說的只有這些,其他的,就只能他們自己去思考,墨城的精銳,而今,不可敗,亦不可輸。

    敗了,不只是一場戰爭,而是墨城的妻兒老小,輸了,則是家園被踐踏。

    戰場從來都是英雄的埋骨地,身後的家園永遠是英雄的軟肋,或許有人覺得世間太平,那是因爲有前線的將士在負重前行,他們一肩扛下世間太平。

    最後一夜,在無眠和思考中度過,一卷卷遺書,被將士埋入軍營前的一棵樹下,從此,等待着戰場活下來的人。

    五千精銳,一往無悔的繼續前行,陳藏龍走在軍前,看了一眼身邊的布衣劍,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愧疚。

    他對布衣劍並沒有多大的恩情,而布衣劍這次,或許會爲了還他的恩情付出生命的代價,佛國……他也沒有把握能夠全身而退。

    “不用多想,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與任何人無關!更何況……能夠與以戰力天下第一的佛國一戰,又何嘗不是一種榮譽呢?對於劍修而言,生命不止,戰鬥不休,劍修這一生,就是爲了戰鬥而存在!”布衣劍平靜道。

    陳藏龍心中輕嘆,布衣劍本來可以不用來的,但他選擇來,只是爲了在鎮劍城他對他的恩情,但……那點恩情與生命相比,簡直一文不值。

    第一次,他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無力,在絕對的實力前,再多算計也是蒼白,從前他並不覺得,因爲有神魔護在身邊,天下一切高手他都可以橫推過去,哪怕強悍去獨孤縱橫這等先天高手,哪怕獨孤縱橫與江無棱這等先天高手埋伏他,他也從未有過現在這般無力,那時的他,神魔並肩,天下無敵。

    可是而今沒有神魔護身,他才意識到力量竟然是如此重要,或許這就是爲什麼縱橫書院中,藏經閣的老者要她突破先天之後方纔可以知道一些東西,未入先天……猶如螻蟻。

    不過,哪怕明知是去送死,他也不可能坐以待斃,哪怕賭上一身所學,也要在臨死之前將人世的這羣僞佛拉入無間。

    想到這裏,陳藏龍轉過頭,開口問道:“布衣道友,敢問度厄寺住持可有弱點,或者相對而言的弱點?”

    布衣劍沉默,想了許久,緩緩道:“據說修煉金剛不壞體的人,肉身會日漸沉重,速度可能是唯一的不足,但佛國國主乃是先天境的存在,就算再慢也比所有後天強者要快的多,受金剛不壞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忽略不計嗎?”陳藏龍雙眼眯起,若佛國國主真的返回了佛國,夔牛來不及阻擋之下,這或許是他們活下去的一絲希望。

    繼續走了沒多久,眼前一條滔滔大江出現,一位精銳統領上前,恭敬道:“殿下,前方便是斷南江,過了之後,就離佛國那些和尚不遠了”

    斷南江的江水很急,但並不是太寬,沿途修有堤壩,而且每隔百里都會有一座橋,這是爲了方便百姓過江而修,當初修建時着實花費了陳國不少的人力財力。

    斷南江因爲阻斷了南部佛國和陳國之間的國土交界而得名,這條大江橫貫東西,從中將佛國和而今的大燕,十八年前的陳國隔開。

    隊伍走在橋上,一隊隊走過,陳藏龍看着身後的江水,眼睛眯了眯,旋即繼續朝前趕路。

    再走了三十里,便可以看到遠方那一座雄偉的城池,十八年前陳國的離江城,這座城遠離斷南江,卻是陳國的國土,因爲遠離斷南江而得名離江城。

    昔日是陳國國土,卻因爲十八年前的突變,成了佛國的領地。

    陳國百姓不信佛,戰火之後,絕大部分都成爲了難民,流亡到各地,而這裏也徹底被佛國所佔據,成爲佛國的領土,大燕這麼多年以來,並未收回離江城。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