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醒來的那一刻,謝隋珠就發現前世今生已經不同了,只不過,同時還有很多事情是不變的。

    比如她的孃親和哥哥還是過世了,比如父親還是調任杭州府,比如,她即將要住的處所,還是前世她所住的!

    此時,高大的院門已經打開了,可以很清晰見到裏面的樣子,正如謝暄所說的一樣,這個院子比蘄州的玉句院大,還要大上不少。

    看起來,不像是一個閨閣姑娘的院子。

    “姐姐,院子裏竟然還有一個小池塘!”謝暄驚喜地說道,邁步朝那個小池塘走了過去。

    春和與秋霽等人看到寬敞的院子,心裏都很滿意,疲憊的臉上顯露出輕鬆。

    倒是韓震韓霹兄弟對視了一眼,相似的鼠眼中都有一絲驚疑:這個院子也太大了,用作姑娘的房間,合適嗎?

    方纔他們一路走過來,發現杭州刺史府的確比蘄州刺史府要大,但也不是大很多,卻有一個這麼大的院子,感覺甚是奇怪。

    兄弟兩人心裏都想着:等會要去探探其他院子的情況。

    “姐姐,池塘裏還有漂亮的鯉魚!”謝暄走近了那個小池塘,興奮朝謝隋珠招手。

    謝隋珠擠出一絲笑容,想回應謝暄,卻感到喉嚨乾澀,實在開不了口。

    這個池塘裏不僅有漂亮的鯉魚,到了夏天的時候,池塘的一角還有荷花亭立,間或一隻蜻蜓飛到荷花上,花葉蜻蜓隨風搖動,那景緻說不出的美好。

    除了這個小池塘之外,這個院子還有一個九曲迴廊,只不過被房子擋住了,從這裏還見不到。

    此外,這個院子裏有六個房間,每個房間也都不小……

    對暄兒和其他人來說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對她來說卻不是,前世她也住在這裏,直到延和九年,父親調任京兆爲官,才搬離這裏。

    從延和六年到延和九年,她從十三歲到十六歲,足足三年,她對這裏實在太熟悉了啊!

    熟悉到,每每回想起來的時候,她都覺得身處冰川雪原,渾身又冷又僵。

    這麼寬敞的院子,這麼美好的景緻,在她的眼中卻變了一個樣,像張開着血盆大口的巨獸,似將她吞噬進去。

    秋霽發現謝隋珠身子搖晃了一下,忙上前攙扶着,着急問道:“姑娘,您可……姑娘,您怎麼了?”

    秋霽急促的驚呼聲,驚動了不遠處的韓霹韓震,小池塘邊的謝暄也衝了過來。

    他們見到謝隋珠臉色煞白,額頭不斷冒着冷汗。

    “姐姐,你怎麼了?怎麼會這樣?”謝暄緊張極了,怕得聲音發顫。

    謝隋珠朝他笑了笑,安撫道:“我……我沒事,許是累着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累着了,而是差點魘着了。

    方纔她站在院子中,恍惚間似回到了前世,覺得這裏就是一個埋骨之地,自然額上生汗,遲遲不能抽身出來。

    如今……

    她看着環繞在她身邊的弟弟,還有忠心關切的僕從,終於完完全全確定:她並不是孤身一人了,就算有什麼事,她也不是毫無抵抗之力。

    再說了,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就算這裏是埋骨之地,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她示意秋霽爲她擦去冷汗,微笑着說道:“我真的沒事,秋霽,暄兒,不用擔心,我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謝暄緊緊盯着她,見到她的臉色不像方纔那般煞白了,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他原本還想在姐姐院子裏再逛逛的,這會也顧不上,連忙道:“姐姐,你快回房間休息!我也要回自己院子了。”

    謝隋珠聽了,便道:“那我陪你過去……”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謝暄打斷了:“不用了,姐姐,你好好休息!”

    謝隋珠想說什麼,但只是嘴脣動了動,沒有開口留住謝暄。

    她和暄兒的院子緊挨是並排的,從垂花門至這裏,先是經過她的院子,然後纔是暄兒的院子。

    這兩個院子,院門一樣高大,至於裏面……也同樣寬敞,也同樣有一個小池塘,差別只在一些擺設上面罷了。

    待韓震韓霹打聽過後,發現這兩個院子比刺史府正院還大的時候,心中更糊塗了:

    這兩個院子怎麼比正院還大?而且還是緊挨着,真是奇了怪了!

    這是韓震韓霹的疑問,同樣也是謝隋珠的。

    原刺史府的人,對此諱莫如深,直到她離開這裏,都不知道當中原因。

    但謝隋珠知道的是,真正可怕的,不是院子大小,不是院子本身,而是人心!

    前世她在院子裏所遭遇到的一切,歸結起來其實都是人心可怕而已。

    只是,她再也不是以前的謝隋珠了,她倒要看看,前世那些魑魅魍魎還會不會出現!

    ~~~

    謝隋珠躺在牀上,看着牀帳頂上熟悉的牡丹花紋,身體明明無比疲憊,精神卻極爲亢奮。

    這個帳頂,是春和特地從蘄州玉句院收拾好了,然後掛在這裏的,就是爲了讓她覺得熟悉和舒服。

    前世,春和沒有跟着她來杭州,自然就沒有這牡丹花紋的帳頂,不,應該說,前世並沒有牀帳。

    前世他們抵達杭州刺史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而且在路上走了八天,每個人都疲憊不堪,根本就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打點安排。

    當時秋霽提着燈籠,一腳岔進了小池塘裏,雖然沒有掉下去,卻飽受驚嚇,連燈籠都拿不穩。

    她見了,自然吩咐秋霽趕盡歇息,事實上她自己累得快要撐不住,只想躺在牀上,不想因爲掛牀帳而耗費時間。

    於是,她就這樣隨便和衣而睡,許是太勞累了,她睡得很沉很沉,一覺睡到天亮。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因這久違的酣睡而高興,沉鬱多日的心緒都高揚了不少。

    只是,她沒有想到,待她醒來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謝隋珠下意識撫摸了左臉,其上觸感平順光滑,不像後來那樣,摸到的都是一塊塊的疙瘩。

    她還記得早上起來梳妝的時候,見到鏡子裏的自己,忍不住尖叫出聲。

    誰能想到呢?來到杭州府的第二天,她的臉就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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