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心緒動盪,但因爲有兩世的經驗打底,謝隋珠很快就調整過來了。

    說到底,她不是真的只有十三歲。

    既然她已經做了威脅謝管家、以謝管家爲棋這樣的事,就不會在事後自艾悔恨。

    在程不識將謝管家送回主院之前,她和程不識還有過一番對話。

    “姑娘,那管家……當真會傳遞消息?”

    像謝管家這樣的人,程不識見得太多了,貪生怕死又搖擺不定,雖說是很容易被威脅,卻也信不得。

    那幽州大獄中所帶出來的所謂“毒藥”,根本就沒有這麼回事,待那個管家反應過來,這就難以收場了。

    “不怕,他沒有膽子說出去的。此番還得多謝你,若非沒有幽州大獄的威脅,怕他是什麼都不會透露。”

    她早就知道虞公手下能人無數,但是派到暄兒身邊的護衛竟然是從幽州大獄出來的,這還是讓她吃了一驚。

    這也令得她撬開謝管家的口變得很容易,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她都要道謝。

    “啊……謝姑娘客氣了,我只是聽主公的吩咐行事而已。再說了,這也是爲了補償。”

    原先是因爲有他們的保證,謝姑娘纔會以身設局,但是那個婆子和小廝都瘋了,致使事不能成,這是他們的疏忽。

    幸好主公沒有怪罪他們,這事他們所想出來的補救之法。

    謝隋珠彎了彎腰,感激道:“你說得對,此事多虧了虞公。不然……”

    不然她根本護不住自己的弟弟,更不用說能得知前世的真相了。

    謝管家所透露出來的雖然不多,但已經比她自己苦苦探索的要多得多了。

    那個一直在暗中給她下天竺葵花粉的人,是她的父親,是她生身之父。

    而且,父親令謝管家往京兆所送的書信,就是爲了要鉗制他們姐弟,是向祖母求法子和送人來。

    那封書信,程不識也看了,還這樣問道:“謝姑娘,這封書信,可要……”

    她沒等程不識說完就搖頭了:“不必,就照原樣送去京兆就可以了。”

    她可以阻攔書信一次,卻不可能阻攔書信許多次,父親和祖母總要互通消息的。

    她倒是很想知道,祖母會給父親提供什麼樣的法子,會送什麼人來杭州。

    會和前世一樣嗎?

    前世她艱難在杭州度過了三年,這一輩子……她絕不會像前世那樣!

    秋霽並不知道謝管家的事,看到謝隋珠滿臉紅疹,還是忍不住恨恨說道:“那個婆子和小廝都瘋了,究竟是誰這樣毒害姑娘呢?”

    謝隋珠張了張口,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粗礪的手感,還有那種若隱若現刺痛的感覺,就算她不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很嚴重。

    她經歷過前一世,早就對她的父親不存什麼親倫幻想,但確認其所下的毒手,心裏還是十分難受。

    爲什麼呢?她是父親的女兒啊!

    這個問題,前世她直到死都不知道,如今自然不會有答案。

    她總是想着要放下,但每次得知的一些事情,都會讓她難以平靜。

    父親前世今生都要毀掉她的臉,這是爲什麼呢?

    不知道爲何,她突然想到了當初蘄州山道那一場劫殺,那些突然出現的黑衣人,那一刀劈向的,也是她的臉。

    按理說,殺掉一個人的最佳位置,不是胸口腦袋嗎?怎麼會是她的臉?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謝暄,他的臉上有那麼長的一道口子,即便活下來,臉也毀了。

    他們姐弟兩人,都先後遭遇毀容,這是爲什麼呢?

    她問了出來:“你們說,毀掉一個人的臉,是出於什麼原因呢?”

    “大概,是因爲這個人的臉,有什麼祕密吧。”春和第一時間回答。

    她知道姑娘爲什麼會這麼問,而她的內心,早就已經有了答案。

    在蘄州照顧暄少爺的時候,她每每見到暄少爺臉上那一道長長的刀傷,她就在想這樣的問題。

    那些劫匪,爲何一定要在暄少爺的臉上留那麼大的傷口呢?

    聽說夫人的背上,也有一道長長的傷口,那是爲了保護姑娘而留下來的。

    若夫人沒有及時撲到姑娘身上,那麼……姑娘的臉上是不是也會留下這樣的傷疤?

    春和聽自己的老子娘說過一句話,那就是“那些劫匪可真是歹毒,這是讓暄少爺無法見人了。”

    現在,姑娘的情況不就是和暄少爺的情況一樣嗎?這背後的人不讓暄少爺和姑娘漸染,難道是因爲少爺和姑娘的臉容有什麼祕密?

    春和想了許久,所能想到的就是這個答案了。

    秋霽看了春和一眼,也答道:“姑娘,奴婢也是這樣想的,肯定是有人不想讓旁人見到少爺和姑娘的樣子。”

    謝隋珠愣了一下,沒有想到兩個丫鬟都這樣想。——她自己還真的沒有這樣想過。

    暄兒和她的臉容,會有什麼祕密呢?

    暄兒長得和大哥很像,都有和謝家標誌性的丹鳳眼,而她……和他們長得都不像,是一雙細長的狐狸眼。

    孃親說,她的外祖母也是這樣的一雙狐狸眼,因而她長得像外婆,所以就算她和兄弟長得都不像,也沒有人會說什麼。

    再說了,見不得人……在蘄州的時候,兄長和暄兒也經常外出的,見過的人絕不會少。

    即便她不喜見外人,又因爲年紀小,沒有參加過宴會,但是蘄州與孃親親近的夫人,都是見過她的。

    如果她的容貌有什麼祕密,那麼在蘄州的時候就已經暴露了,怎麼會等到在杭州呢?

    然而,她的臉佈滿紅疹,難以辨認出原來的樣子;還有暄兒被毀了也看不出原來的樣子,這就是她所遭遇的事實。

    她的臉,暄兒的臉,到底有什麼祕密?

    如果真的有什麼祕密,那麼給她下了天竺葵花粉的……父親,肯定會知道。

    現在謝管家成爲了父親身邊的暗棋,她真的希望謝管家能透露出多少有用的東西。

    然而,求人不如求己,寄希望於謝管家,還不如自己去查探。

    看來,她的臉還得繼續毀下去纔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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