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安先生的調笑,虞定並沒有放在心上。

    自他及冠之後,禹安先生不時會說到這些問題,說得多了,他自然就不入耳了。

    不過,有一點他自己是隱約知道的,那就是他對謝家那個小姑娘起了好奇心,還想將其納入羽翼下仔細探究一番。

    至起碼,他得弄清楚,她爲何總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他,爲何會知道他即將要做的幾件大事。

    不然,他心中難安。

    “老師,封兒藏兒還有謝家那對姐弟,就拜託老師了。”京兆已經來了幾次急信催促,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禹安先生點了點頭道,道:“知道了,放心吧,好像個老媽子那樣,你說了好多次。你此去京兆,一切要小心。今上……”

    禹安先生頓了一下,似在想合適的措詞。

    今上也是他弟子,爲人師者,自然可以對弟子做出評價匡正,然而……

    天地君親師,君還排在師的前兩位呢。

    然而,對着鍾愛的小弟子,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了。

    “今上雖然非銳進強橫之君,然而是個好人。若遇到什麼事,可向他求助。他……總不會害你的。”

    只要不是耳目閉塞的人,都知道虞家爲國朝付出了多少。

    虞家如今就只剩下三個人了,雖說天家無情,但今上再怎麼着,也會念着虞家無上功勞的。

    虞定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老師。您放心。”

    今上是個好人,他毫不懷疑這一點,因此纔會聽到曹國舅魚肉百姓的惡行後會震怒不已,還令他親自前往慈州處理。

    只是,皇上身體羸弱導致性情懦弱,是以收到朝廷內外多番掣肘,所以纔會在這個時候召他回京兆。

    怕是皇上根本擋不住來自太后、皇后的壓力,畢竟,他斬殺了曹國舅。

    他既然有膽子斬殺曹國舅,自然就不怕前往京兆!

    “你知道就好,皇上也難……”禹安先生這樣說道。

    太宗皇帝雄才大略,然而性情多疑,稍有才能的龍子龍孫都滅了,最後只剩下了性情最爲懦弱、從來不生奪帝位之心的今上。

    對此,禹安先生一時也難說是好還是壞了。

    想來,如今國朝承平,總歸是好的。

    虞定順了順鬢邊一縷白髮,只笑了笑,沒有接禹安先生的話。

    師徒倆都很明白,今上是個好人,只是,一個好人就是一個好皇帝了?

    這樣的話,不管是作爲臣子還是作爲師弟,虞定都說不出口。

    但虞家剩下的三個人還活得好好的,他得封清河郡公、拜徐州兵馬大總管,是因爲今上性情仁厚。

    他記得這一點。

    ~~~

    謝隋珠謝暄姐弟進入太通書院,而且還在禹安先生的身邊,這如同石子投湖,引起了陣陣漣漪。

    謝庾自然不用說,在聽到謝管家和錢媽媽的稟告,得知虞定親自去太通書院門口迎接後,神色沉了沉。

    他實在想不明白,爲何虞定會對這兩個人刮目相看,哪怕這兩個人是他的兒女!

    “清河郡公可說了什麼?”

    謝管家低頭不語,錢媽媽只好回答:“清河郡公喚了四姑娘前去,禁止我等跟隨。”

    換句話來說,就是清河郡公說了什麼,他們根本不知道。

    錢媽媽想了想,還是有些不甘心:“老爺,老奴本想隨姑娘進入太通書院,已經向姑娘說了這是老爺的意思,但是清河郡公的侍衛將老奴趕了出來。”

    四姑娘進入太通書院之後,那她會遇到什麼事情,他們也難以得知了,要是四姑娘不用那些東西……

    謝庾沉吟不語,東西是送到珠姐兒和暄哥兒身邊了,但能不能起效,這並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看來,他得時不時進去太通書院了。

    就算謝庾再不想見到謝隋珠,但爲了自己的圖謀,也不得不就此思量一番。

    錢媽媽嘴脣翕動,最終還是嚥下了話語。

    依她所見,四姑娘雖然不聲不響,但做事……具體她也說不上來,總隱約覺得會有什麼變數。

    至於謝管家,被祕密擄走、被喂下毒藥,這讓他嚇破了膽,已不敢說什麼了。

    他甚至在想,老爺打算時不時進太通書院,要不要告訴四姑娘……

    刺史府的謝家難以平靜,太通書院的波瀾則更大。

    禹安先生是怎樣的存在?近日前來太通書院的生徒士子,想盡辦法都不能見其一面。

    太通書院此次招收的三十弟子中,也沒有一個人能夠成爲禹安先生的關門弟子。

    大家都沒有被禹安先生看中,那就說明他們距離禹安先生的標準還有距離,如此,也就算了,但是,他們聽到了一個消息。

    那就是,禹安先生挑選了一個生徒來伺候其起居飲食,是要日日待在身邊教學那種。

    這樣的伺候生徒,他們也想當!

    他們以爲能在禹安先生身邊的生徒,會是多麼驚才絕豔之輩,然而,卻只是個不足七歲的小孩兒!

    這個小孩兒臉容還那麼可怖,那麼長的一條刀疤,連眼睛都是不完整的!

    只除了他是杭州刺史謝庾的嫡子,他們完全不覺得這個小孩兒有什麼特別之處。

    如果是迫於小孩兒這個身份,禹安先生才作這樣的安排,那麼……太通書院沒有一個人相信。

    那可是禹安先生,是皇上和清河郡公的老師,會迫於杭州刺史的勢力?

    怎麼可能?

    尤其是在得知這個小孩兒到來的時候,清河郡公還親自前去門口迎接了,而且……還帶走了小孩兒那個滿臉都是紅疹的姐姐。

    不會吧?這一對姐弟臉容都被毀掉了,爲何禹安先生和清河郡公會對他們刮目相看?

    難道就是因爲毀了容,所以得兩位格外憐惜?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但是……那些生徒都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神色異樣。

    書言身判,要是他們的臉毀了,將來不能出仕爲官,那麼就算跟隨禹安先生求學,好像也沒有多少用了,他們萬萬做不出自毀容貌的舉動。

    只是,在看到那對姐弟能夠自由進出禹安先生的院子後,一種名爲“嫉妒”的東西還是在許多生徒心底滋長,根本無法抑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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