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盛夏咻地一下過去了,流年歲月偷換。

    九月的某夜,藍色的夜空,掛着一輪皎潔的圓月。秋季的夜風涼爽,小橋流水寂寂,深綠的竹筒之中,流水潺潺,清澈的溪水流到盡頭,“哐”的一聲,竹筒發出清脆的聲音,翹起的一端落下來,流水緩緩流入古樸的石器裏。

    多重紫藤已經開到本年的第二次花期末尾,不復披掛如瀑的絢爛,寥寥的幾叢花枝垂落,宛如閒坐時一簾風月。

    廊檐的多重紫藤垂落着,內室的屏風雙雙打開着,一位妝容濃麗的美人坐在內室,坐在榻榻米上,自顧自泡着茶。茶湯碧綠,她數了數,十三根立着,單數。

    庭院裏,有人影來遲。

    那個人潛進庭院,走過小橋流水,悄無聲息來到廊檐前。他立着,沒有說話。

    月泉雅姬端起茶杯,飽滿的紅脣輕輕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葉,抿了一口,然後才道:“你來了。”

    對面的茶几上,沒有一杯茶。她沒有請來人喝茶的意圖。

    “身爲咒術師,還是咒術世家的當家人,你要請我,難道不覺得危險嗎?”潛在黑影的人,忽然問。

    面對他的詰問,月泉雅姬看也不看,只是道:“正因爲是咒術世家月泉家的當家,我才時刻要爲家族着想。

    “世家當中,沒有男女,只有家族的利益。誰能代表家族最大的利益,誰就是家主。而我,恰好在十幾年內,最能代表家族的利益。”

    “我對這些沒有興趣。”黑影冷淡道。

    “是了。”月泉雅姬放下茶杯,微微一笑,“你從前就不喜歡我們月泉家。”

    末了,她刻意地補充了一句:“跟白辭君一樣。”

    涼爽的秋風突然變得凜冽,披掛垂落的紫藤花下半截直直折了進來,庭院裏的落葉窸窸窣窣地抖動着。面對突如其來的殺意,月泉雅姬沒有害怕,坐在榻榻米上的她身姿筆挺,脖頸優雅地轉動一下,垂眸看着茶杯裏的浮葉。

    十五根,單數。始終沒有雙數。

    “如果依舊在意白辭君,我覺得你很難完成接下來的事,松原君。”月泉雅姬如實道。

    來人正是松原子規。他應月泉雅姬的暗中邀請,今夜來相會圖謀之後的事。

    想到最後一面,白辭放走了被綁住的自己,松原子規不由沉默。腦內一閃而過地,是白辭背對自己的,孤單身影。

    咒術高專的三劍客,木下白辭、松原子規、藤原山輝三個少年,他叛逃了,山輝被他誤殺了,三劍客最終分崩離析。

    已經回不去了。

    沉默片刻,松原子規道:“我會如你所說,在那日,阻攔他。”

    “這樣就好。”月泉雅姬點頭道,“那松原君,作爲被我委託事情的詛咒師,你想要什麼酬勞?”

    詛咒師啊,真是諷刺。松原子規笑了一聲:“不用了,白辭會付給我報酬的。”

    最後一面,白辭連他僅有的希望“亡靈之海”也解了謎,他什麼都沒有了。接下月泉雅姬的這個委託,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

    “對了,你是咒術世家,卻僱傭我這個詛咒師,是覺得我不會反咬一口嗎?”臨走,松原子規問道。

    月泉雅姬優雅地掩袖微笑,只露出半張嫵媚的臉:“難道你還天真地認爲,作爲咒術界叛徒的你,有資格指認我什麼嗎?

    “你是咒術高專的墮落者,我是百年咒術世家的家主。我們,身份不同啊。會有人相信你的話嗎?今晚,我可是什麼都沒說。”

    她輕輕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一陣咒力盪開。然後,不遠處竹筒的溪水開始倒流,流了回去,流到某個節點,然後又緩緩流了下來,“哐”的一聲,竹筒發出清脆的聲音,翹起的一端落下來,流水緩緩流入古樸的石器裏。

    彷彿什麼都沒變,但其中又有什麼變了。

    松原子規悄悄撩起袖口的腕錶,發現時間倒回,又回到自己剛進來時的時間:九點十一分十七秒。

    其中談話的時間,被重置了。

    如果有錄音,估計也被完全重置。怪不得,月泉雅姬有恃無恐地邀請他。

    他冷笑一聲,沒有多說什麼。月泉雅姬這個女人,果然不能小瞧。

    “那天到來,我會去阻攔木下白辭。”丟下這句話,他扭頭就走,毫不留戀。

    然後,白辭他,會付出自己想要的報酬,希望破滅以後的大解脫最終的死亡。

    月泉雅姬看着他的背影離去,一躍而起,在潔白的圓月裏成了一個小黑點。然後,她扭臉轉向室內的屏風,道:“久等了。”

    屏風內,藏着的那個人,慢慢現出身影。他黑色長髮紮起,額頭上有一圈縫合線,身披袈裟,像是個化緣的和尚。看模樣,尚且年輕。

    “松原那小子連我都發現不了,能阻攔得了木下白辭嗎?那可是,五條悟培養的超一流咒術師。”年輕人就事論事道。

    聽語氣,還很彬彬有禮。

    “那是因爲,你本來就比松原君厲害很多。”月泉雅姬沒有着急保證,只是淡淡說道。

    “月泉家主,我很欣賞你與人合作上的不卑不亢。但是,也會懷疑你是否盡責盡心。”

    月泉雅姬淡淡一笑:“我是沒有心的。只是盡家族之責罷了。”

    “恐怕不是家族,這次是上層的意思吧?”年輕人支頤道,“在那一日,分開白辭與五條悟,然後讓五條悟獨自面對整個東京車站的咒靈。”

    “我怎麼不知道有這回事。”月泉雅姬詫異地微笑,“只是個人覺得白辭君與五條悟交往過密,所以擅作主張分開一下他們。畢竟,木下白辭的母親白芳,是我曾經的閨蜜。當家長的,總會操心小輩。”

    見月泉雅姬不鬆口,年輕人也不深究,他壓根不在意咒術界上層的想法,只要到時候對自己的計劃有利就行。

    他聳聳肩道:“我也不想做什麼。就算對五條悟曾經殺死我的,一點小小報復吧。”

    說着,他雙手合十,感謝道:“總之,這次咒術界的人肯跟我合作,太感謝了。說到底,你們也不放心五條悟一家獨大,想要給他點教訓。”

    月泉雅姬笑着,沒有接過話茬。有的話該說,有的話不該說,她早就清楚。

    最後,她只是曼聲道:“我只是擔心小輩白辭被帶壞罷了。其他的,什麼也不知道。”

    “嘛無所謂。”穿袈裟的年輕人輕鬆地笑了笑,“只要那一天,分開他們兩個人就行了。否則,一個超一流一個特級咒術師,我也不好辦啊。”

    月泉雅姬看着他,目光靜靜地落在他額頭上的那一圈黑色的縫線,點了點頭。曾經眼前的年輕人,也是個特級咒術是

    “那就只要那一天,分開他們就好。”

    “合作愉快,夏油君。”

    眼前的年輕人,叫夏油傑。曾經是五條悟同班同學,唯一的摯友。

    一年前,他被五條悟殺死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