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地點,不是上層平日所在的後山墓地,而是咒術高專薨星宮後面那棟的辦公樓。
少年雙手被鐐銬鎖住,身前兩個人引領,身後兩個人跟着,將他包圍在其中。鐐銬自然不是普通的鐐銬,是一級咒具,可用來剝奪咒術師的咒力。
沒了咒力,白辭與普通人無異。
然而,前前後後四個人並列走着,團團圍住少年,生怕他突然發難。畢竟衆人皆知,白辭已經是五條悟一派中,有能力、行動力,以及影響力的,最後一人了。
對於白辭,這熟悉的學校裏,則充滿了不熟悉甚至令人厭惡的氛圍。
他淡漠地嗅了嗅空氣裏涌動的不安,稍稍屏住了呼吸。等進了辦公樓裏,過了走廊,最裏面的那個辦公室門口候着幾個咒術師,見白辭來了,便打開了辦公室的兩扇大門。
被前後咒術師看守着的白辭,終於走進辦公室,立在中央。那是個很大的辦公室,很現代的落地窗,很大的一張長長圓桌,對立着十二把椅子,然後圓桌盡頭有一把椅子,雕花更爲精美,像是傳說中十二騎士所在的圓桌會議,不復日式庭院簡約的枯山水禪意。
桌上花瓶內,倒是一株枯枝。光禿禿的枝幹,淡黃的臘梅花苞低垂,還未盛開。
落地窗外,天空清淨無霾,彷彿一切即將好起來。
長長的圓桌椅子裏,空出一半的椅子。白辭認真地數了數,六個老頭子對排坐着,圓桌盡頭的椅子上,還沒有人。
他由衷地露出微笑。
“真開心啊,因爲我,上層出動了好多人呢。”
他的笑容,如一朵黑暗裏幽藍的蓮花,徐徐盛開。
離他最近的那個老頭長着個鷹鉤鼻子,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木下白辭,你知道錯了嗎?”
隨着他的話,圍繞白辭的四個人慢慢退到角落,只留下白辭立在辦公室中央,跟不遠處的圓桌坐着的老頭子們對話。
低頭看了下自己雙手鎖着的冰冷鐐銬,白辭含笑道:“大概知道那麼一點。”
不管他真心或是假意,其中一個額頭上有塊大黑痣的老頭,也發了話:“知道就好。”
“你是木下家的人,不是五條家的人。”一個老頭子說道,他白色的雙眉濃密,連成一線。
白辭沒有說話,只是笑笑,聳了聳肩。面對他的不服,上層這羣老頭子們也沒有感到惱怒,反正五條悟一派中心人物五條悟以及夜蛾正道等人,都已經被收拾得七七八八,留一個毛頭小子白辭在這,他又能做什麼。
“我有個問題。”白辭主動開口道。
他環視了圓桌坐着的老頭子們一樣,眼神凌厲了一瞬,然後又眉眼彎彎地笑着問道:“悟現在在哪?”
老頭子們有罵他“冥頑不靈”的,但也有人想他死心,回答了他。
“五條悟現在被特級咒具獄門疆封印。目前,獄門疆掌握在夏油傑手中。”
之前鷹鉤鼻子的老頭子接了話:“如果你現在有心悔改,我們可以讓你去殺了夏油傑,取回獄門疆裏的五條悟。”
“別了吧。”白辭笑着道,“一年前,夏油傑本人可是被悟殺死了。現在我再去殺一遍夏油傑,怎麼感覺怪怪的。”
“哼就算他是最強,還是殺不了那個叛徒。”額上大黑痣的老頭傲慢道,“說到底,五條悟也存在私情。”
一年前,五條悟殺死的不僅是叛徒夏油傑,也是自己高專三年唯一的摯友。
白辭不開口。
在心底,他望着心中那個高大的身影,悄悄說道:你看,再怎麼做,這羣傢伙也不會感恩,把你所做的一切是爲理所當然,悟。
想到這,他勾着的嘴角,飽含輕蔑的笑意。
“殺不了也罷了。”黑臉唱完,那白眉連成一線的老頭開始唱白臉,“夏油傑那傢伙我們派其他人收拾也可以。但是,你總要想想你的親人,爲他們做點什麼?”
不提還好,一提白辭笑影倏忽沒了。
“我父母不是死了嗎。”說完,他忽然地,又輕輕一笑,彷彿沒什麼大不了。
然而,在場的老頭個個都是人精,一一眼看出少年不過是在掩飾自己的憤怒。他們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激起少年的叛逆心,於是便直接點道:“夜蛾正道他,還活着。”
“三天後,他即將被判處死刑。”
“哦”了一聲,白辭配合道:“既然如此,我能做點什麼來挽救這件事呢?”
他說的彷彿事不關己,一點也不在意自己養父的死亡。
幾個老頭對視着,默然交換着眼中的訊息,意識到少年的古怪。再一想,五條悟一派幾乎被一網打盡,留他一個,心中激憤難免,陰陽怪氣一點也不足爲奇。
既然要利用這個少年,暫時給予點甜頭也未嘗不可。
打定主意,那個白眉連成一線的老頭輕咳一聲,故作和藹道:“夜蛾正道到底是咒術高專的校長,也是你的養子,只要你表現好,我們放過他,是完全可以商量的。”
“是嗎。”少年嘴脣微微一動,垂下頭去沉思,然後覺得似乎此事可行,便乖乖地點了點頭,“那請說。”
不得不說,白辭的皮相極好,這副乖巧的模樣宛如小輩面對長輩的討好,瞬間讓上層這羣老頭子們心中舒坦了不少。
頓時,連剛纔傲慢的黑痣老頭,言語上都緩和了幾分,問道:“說起來,你是木下家唯一的繼承人。木下家的血脈傳承咒術,應該會了吧?”
這話,暴露出兩個事實。其一,上層始終看重木下家的家傳咒術;其二,上層始終關注白辭的動向。
甚至,可能知道白辭假死的事。
垂眸片刻,白辭擡頭看着他們,輕輕點了點頭。現在他真像是個迷茫而乖順的小輩,期望長輩們的認同,面對上層的提示,便迫不及待地分享出自己所知道的。
“是說……亡靈之海嗎?”
他看着在座的上層,痛快地承認:“我會了啊。”
“要,試試看嗎?”
話音剛落,少年猛地上前一步,來到圓桌旁。雙手高高舉起,冰冷的鐐銬狠狠砸向圓桌。巨大的震動,圓桌被砸爛了一角。
圓桌的震動,傳達到坐着的老頭子這邊用了幾秒。然後,鷹鉤鼻子的老頭怒喝道:“木下白辭,你以爲自己砸的碎這份鐐銬嗎!天真!”
少年勾脣一笑:“假動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