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原本是想把張諾剛剛寫的那張《陋室銘》給摸走的,可張諾不讓。

    開玩笑,自己好不容易寫這麼張滿意的,特意留着裝裱以後掛在這兒裝逼用的,你老李家裏不用看都知道是富麗堂皇的大戶人家,好意思掛個陋室銘?

    你這怕不是裝逼,這是打臉呢,你那叫陋室,我這兒豈不是破草房了?

    在張諾嚴詞拒絕後,李世民又開始嬉皮笑臉的鬧着要其他的了。

    “老弟,你看,你這簡直是詩書雙絕,你今天無論如何要給老哥寫兩句寓意深刻的,老哥拿回家能掛在書房裏的那種!”

    “老哥今天不僅把你嫂嫂帶來了,還把妻妹也帶來了,你怎麼着也得給老哥一個面子!”

    張諾也是被老李這番無賴做法弄得哭笑不得,倒不是他寫不出來,而是腦子裏面東西太多,他根本不知道哪句適合老李。

    “老李,這樣,我答應還不行嘛,你就說你想要表達個什麼意思,我按你的要求現場幫你作!”

    李世民聽到張諾的說法一愣,小張掌櫃這是信心十足啊。

    他剛剛都已經說明白了,是要掛到書房裏的,就衝着之前他求那幅陋室銘就能看出來他要的是什麼檔次的了。

    可就這樣,張諾還能拍着胸口說現場給他作出來,就衝這個信心,他都來了興趣。

    李世民稍稍沉吟一會兒,才慢慢的開口說道,

    “老弟,我今年算是正式從父親手中接過了家族產業,可這驟然間接手,不僅困難重重,而且我也擔心將來能否撐起這份家業。”

    說到這裏,李世民就停口不說了,然後目光灼灼的看着張諾。

    張諾稍微琢磨了一下,揹負着雙手在大堂裏慢慢地走着,同時也是在腦海中快速的尋找着合適的詩作。

    得能表達出這種茫然、擔心的心態,但又不能一直頹廢下去,還得看到未來與期望。

    但僅僅走了幾步,張諾就找到了一首非常合適的,快步回到桌前,閉上雙眼開始默默思考應該怎麼下筆。

    書法不是亂寫的,尤其是字數較多的,事先就得構思字體、大小,不然寫着寫着發現紙不夠了,難道寫成前面字特別大後面字特別小的?

    紅玉見張諾準備動筆了,卻是出人意料的主動走上前,接過了小妹手裏的墨條,用銅勺舀出小半勺水放入硯臺中,斜側着墨條開始緩慢但均勻的在硯臺上研磨起來。

    小妹剛開始被人接過去墨條時還楞了一下,之後看到紅玉那熟稔的手法,心思聰慧的她就知道,這位漂亮的大姐姐,這是教她呢。

    說實話,作爲一個不識字的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小妹只知道研墨要加水,要用力,但怎麼的濃度纔是合適的墨,她其實是不懂的。

    也就是張諾也是個不怎麼講究的,不然,就她那磨出來的墨汁,放到其他人那兒,根本用都用不了!

    不多時,張諾已經打好了腹稿,拿起筆沾上墨汁,直接在紙上寫下了《行路難》三個字。

    這次,張諾沒寫行書,畢竟是寫給老李的,還是正規一點爲好,而顏體最令人稱道的,還是他的楷體。

    可他沒注意到,李世民剛看到行路難三個字,臉色就變了!

    他之前說的那番話,一直埋在他心底,這是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吐露出來。

    今年開始,他就正式成爲皇帝了,不管是主動也好被動也好,他都已經坐在了這個至高的位子上。

    得意自然有,驕傲當然有,可其實內心深處,他最多的卻是緊張和茫然。

    他很擔心自己能不能幹好皇帝這份工作,到時候真幹砸了,後世人會不會說他得位不正不說,還是個廢物?

    而他的內心裏常常感嘆的,可不就是行路難嘛?

    還沒等他出聲讚歎,張諾就一口氣把這首詩的前面二十八個字寫了出來。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要不是怕打擾了小張掌櫃,李世民真想大聲的替小張掌櫃叫聲好。

    這可不就是他平日裏的生活狀態嘛!

    作爲一個帝皇,哪怕他再怎麼節儉,他的生活也是最頂級的,還真如小張掌櫃筆下所說的是金樽清酒、玉盤珍羞。

    但實際上,他確實常常喫着喫着就開始琢磨其他事兒了去了,可想來想去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也不知道這小張掌櫃是怎麼想的,明明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平日裏的生活,這寫出來的卻如同親眼所見一般,而此時,張諾還在繼續!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閒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李世民看到這裏,差點眼淚都出來了,連忙拉過長孫皇后的手抓在手裏才稍微安心一點。

    這兩句簡直道盡了他的心思,他初登大寶,原想着一展宏圖,可剛開始就碰到了頡利直逼長安。

    現在頡利的問題解決了,國庫也空了,想打過去都不行,簡直太難了。

    而且後面小張掌櫃更是暗用兩個典故,分別是姜太公呂尚曾在渭水釣魚,之後助周滅商;伊尹曾夢見自己乘船從日月旁邊經過,最終助商滅夏。

    這可不就是自己的夢想嗎?滅突厥、驅匈奴、徵高麗,建不世功勳,小張掌櫃是真的寫到他心裏了。

    而看到張諾接下來寫的這句,李世民是真的深深嘆了口氣。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是啊,他想安民心、啓民智,還想開疆拓土、海晏河清,想法是多啊,卻無從下手。

    看到這裏李世民也有點猶豫,自己這滿肚子委屈倒是都被小張掌櫃寫出來了,而且寥寥數十字就道盡了他內心那複雜的情感。

    可他之前可是說這幅字到時候是要掛在書房的,這要讓那些臣子看見,會不會覺得這個皇帝太憋屈了?

    可還不等他埋怨出口,最後一句也在張諾筆下一氣呵成。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成了!單單最後一句,就已經一改整篇的幽怨和委屈了,這既是小張掌櫃對他美好祝福,但何嘗不是他李世民的決心?

    見張諾在最後題下“武德九年金秋張諾於長安贈友人”後,李世民才猛地一聲大喝,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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