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魏徵來說,煮茶就應該是先把茶葉研磨好,然後烹煮的時候加上丁桂、五香、油脂等各種調料放置其中,君臣輔佐、口味調和之後,方纔是能入口的茶,可看着小張大人的做法,怎麼是直接用茶葉沖泡了?

    不過,在這個年代,喝茶可是一件極其有品位的事情,每個有生活品質追求的人,都有自己獨門的茶道理解,調出來的茶的口味也會完全不同。

    所以,張諾哪怕弄得跟一般人有點不一樣,魏徵也沒多說什麼,反而有點期待,這就是這個時代文人墨客私底下交流時的必備社交技能之一。

    如今這位小張大人有此雅興,魏徵自然不能阻攔。

    張諾拿過茶壺,把清澈而又金黃的茶湯倒進魏徵面前茶碗裏,然後做了個請的手勢。

    魏徵點點頭,端起茶碗一飲而盡,先在嘴裏稍稍回味了下,然後才皺着眉頭嚥了下去。

    “茶香濃郁,卻過於單調,張大人爲何不搭配豆蔻?”

    張諾笑着搖了搖頭,

    “此茶纔是真正的茶,好茶配好水,苦盡甘來最是養神,加上其他調料反而不美!”

    張諾沒多解釋什麼,只是聊了這麼一句,就說起了其他的。

    其實這纔是正常情況,想想大家小時候,第一次喝茶的時候,第一感覺都是這種苦苦的水有什麼好喝的?

    其實,對於大唐的人來說,也是這樣,他們早已經習慣了在茶湯裏放上油鹽調料,把茶當做湯在煮了,這會兒張諾掏出這麼一個寡淡的東西,他們能習慣纔怪。

    這就好像口味重的南方人,忽然第一次喝到北方的麪湯,雖然說是什麼原湯化原食,可實際上那就是碗啥味道都沒有的清水而已,只是因爲煮過麪條所以叫做原湯而已。

    這碗東西在那些口味重的南方人眼中,簡直是無法接受的異端,完全弄不懂北方人爲啥喜歡這個。

    如今魏徵就是如此,他習慣了那種重油重鹽的茶湯,猛然喝到這種寡淡的茶水,簡直特麼跟喝白開水差不多。

    魏徵和張諾都很有默契的跳過了關於茶文化的討論,因爲這明顯就是兩個不同的流派了,再聊下去估計得吵起來,那就有點太沒必要了。

    聊了些各地的風土人情、奇聞趣事以後,魏徵終於問起了他日裏過來的正題,

    “張大人,不知這報紙一事究竟要如何運作?某蒙陛下信任,出任報社主編一職,可越想越是心裏沒底,還望張大人不吝賜教!”

    張諾點點頭,他還以爲魏徵今天是爲了什麼其他的事情呢,沒想到是這個,只是這當朝皇帝也是有意思啊,讓這麼個人當主編,那以後豈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賞到魏徵噴人的樣子了?

    在張諾看來,魏徵這種人一旦在報紙上開噴,那就真的有意思了,因爲噴人這種事情不但是最容易吸引眼球的,同時也是最容易挑起爭端的。

    你這兒開噴了,那對面被你罵的,爲了不被噴得狗血淋頭,是不是也得自己寫下一篇戰鬥檄文來應戰?

    那這一來二去的,是不是就罵出火來了?那一旁的喫瓜羣衆看着肯定得樂啊,朝堂大佬在報紙上對罵啊,這一般人能看到?

    所以,當朝陛下把魏徵這人放到報社來,還真放對了。

    不過,因爲中間涉及到了自己的利益,張諾可不能任由魏徵胡來,必須跟他說清楚纔行。

    “魏大人,對於報紙一事,我確實有所瞭解,這裏麪包含的東西可不是一點兩點,你聽我細細道來!這第一……”

    接下來就到了張諾的上課環節了,魏徵一開始只是認真聽着,可聽着聽着就覺得不對,怎麼這裏面這麼多講究啊。

    然後只得找張諾借了筆墨過來開始記錄,而且還先把之前張諾所講的先記錄下來,接着才讓張諾繼續講下去。

    張諾此時也不敢亂來,這可不是跟老李那個商人聊天啊,這是正式的官員啊,還是青史留名的魏徵啊,這種人可不會像老李那瓜慫一樣開玩笑亂來。

    張諾幾乎是絞盡腦汁的一邊回想着後世報刊雜誌的一些特點,一邊認真的講述着,而魏徵則埋頭不斷的記錄着,力爭把聽到的要點全部記錄下來。

    他暫時還沒空去仔細思考張諾所講的內容,但就是單單現在只是過一遍耳朵,魏徵都能感覺到,這位小張大人對於這報社的發展,簡直已經做到了瞭然於胸了。

    難怪陛下這麼推崇,不惜隱瞞身份也要結交,這簡直就是如同那些大隱隱於市的大賢一般,胸有溝壑卻不顯於世,粗茶淡飯卻甘之若飴。

    良久,張諾茶都泡得沒味道了,才終於閉嘴了。

    魏徵揉了揉早已發酸的手腕,看着自己手邊那一大疊密密麻麻寫滿字的文稿,心裏早已是翻山倒海了。

    原以爲之前已經足夠重視和高看這位小張大人了,可如今看來,這哪裏是什麼在野大賢啊,這是千百年纔出一個的妖孽啊。

    一般人怎麼可能時不時的就掏出一個新東西出來,還不是胡亂鼓搗,而是剛出來就已經想到了方方面面,競爭如何面對,內部怎麼把控,盈利怎麼解決,怎麼培養王牌寫手……

    各種各樣的招式,在這個報社只有一個主編的情況下,就已經安排得井井有條了,這不是妖孽的話,什麼是妖孽?

    魏徵這會兒是真的很慶幸自己今天能過來這麼一趟了,不然的話,他也遇不到這麼一位大賢。

    只是,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已經達成了,公務也算解決了,那是不是能借着這個機會忙活點私務?

    要說他魏徵這輩子,不求財不求利的,但是唯有清名這一塊,他始終放不下,作爲一個諫臣,這輩子他也別想其他的了,只有清名纔是他能得到的。

    但關鍵是,他不僅僅是一個人啊,他家裏還有老婆孩子呢,如果單單隻有他自己也就算了,哪怕諫言而死,將來也能青史留名了,可怎麼能夠不連累家人呢?

    要不,跟小張大人請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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