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潮水一般涌上又褪去,當眼前的景象再度明晰,已與那猩紅天空下涌動的人潮迥然不同。

    黃昏僅存的餘暉灑下,破敗得不成樣子的石板路綿延向前,盡頭是一座廢舊程度和它不相上下的二層小洋樓。

    院子裏雜草叢生,玻璃幾乎碎成了蜘蛛網的窗戶也是風一吹就要掉下來似的,驚險地掛在那裏搖搖晃晃。

    林柚站在大門口,想起了臨進來前那道陰森的聲音在耳邊低聲念出的關卡名。

    “詭宅”……啊。

    “這房子……”

    有誰剛開了口,話頭就被另一人接上:“二樓被燒過?”

    林柚聞聲轉頭,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下其他人。

    這麼一看,那隻自稱爲“諾瓦”的巨眼還是有點“好心”的,至少給他們留了能和隊友合作的機會。

    最先開口的中年人明顯很健談,留着滿下巴的絡腮鬍子,被打斷了也不惱。

    見氣氛一時又沉默下來,他乾脆繼續說道:“這樣,調查先擱一擱。既然大家都站在這裏,既是種緣分,也代表着都還挺有拼勁兒。”

    畢竟看這時間差,應該就是前後腳按下按鈕的差別。

    “我叫張平山,”絡腮鬍主動做了自我介紹,“加上公測,前前後後下了有六七個本的樣子。”

    如今全息遊戲都要求實名制,《盒》這樣講究沉浸式和代入感的更不例外。

    雖說名字不會浮在頭頂,要不要告訴別人全憑個人意願,但遇上像現在這樣的情況,大家都是同仇敵愾的天然盟友,有些事坦坦蕩蕩地擺出來也無妨。

    “梁雪。”

    之前那插話的年輕姑娘也跟着道,瞧着倒是個風風火火的急性子。

    “我只趕上了公測末班車,經驗馬馬虎虎吧!”

    “啊,我是新人。”

    林柚無辜地舉起一隻手,眨眨眼後報出自己的名字,又道:“剛想進第一個副本就被拉到這生死局裏來了。”

    ——新得不能再新的那種。

    衆人:“……”

    真虧你敢按!!

    張平山和梁雪望着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新人都是一個賽一個的瞠目結舌,連那畏畏縮縮的小青年也是愣了好一會兒才自報家門。

    “那啥,我是兩次,”他撓撓臉,“覺着在原地乾站着也不是事兒就……”

    原本他跟邊上那倆人比起來也是遊戲經驗少得可憐的,但有林柚墊了底,焦點一下子就轉移到了她身上。

    “哎,”梁雪好奇地湊過來,“那你還是自由人嘍?”

    林柚點點頭“嗯”了聲。

    要說《盒》最有特色之處,還要當屬它多種多樣的職業系統。

    玩家可以藉此獲得一定的能力和增益。職業類別包羅萬象,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它做不到。

    坊間傳言稱每個玩家都會在新手教程裏匹配到最適合自己的那個職業,可惜林柚根本來不及經歷這些。她的個人面板裏,職業那一欄還是三個問號。

    眼下雖然發生了這麼大的危機,職業系統還在正常運轉,這點增益也算是玩家們最後的依仗。

    “現在整個遊戲機制都變了,”張平山沉吟了下,嘆氣道,“不知道又會用什麼樣的方式來給新人判定職業,而且……”

    這時間有可能長,有可能短,一切都是未知數。

    但無論如何,四人裏頭只有一個是毫無經驗的素人,最容易被開門殺的是誰已經沒有任何疑問了。人家正主自己卻完全不在意似的,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笑模樣。

    文弱青年:“……你、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來都來了,再怎麼擔心也沒用。”

    林柚一攤手,“進去看看情況再說唄。”

    談話間,她再一次環顧四周。

    “倒是這麼個理。”

    張平山嘆了口氣。

    他們這一關的目標已經近在眼前了,老實說,也沒有什麼別的選擇。

    放眼望去,附近盡是荒山野嶺。比起那深山野林,這座老屋竟然還看着要安全那麼一點點。

    二樓的外牆上留存着大片大片焦黑的痕跡,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被燒過的。然而,哪怕是明擺着幺蛾子不少,也總比在林子裏被各路野獸襲擊或者凍死的強。

    自個兒的狀態欄就浮在視野的右上角,現在都掛上了寒冷的負面狀態,等夜間一降溫,怕是連血條都要跟着往下掉。

    最重要的是,這關的名字就叫“詭宅”,怎麼着都是要解開其中的奧祕才能離開。

    沒有時間能再耽擱給他們喟嘆境遇了,大夥面面相覷,對進屋這事倒是都沒什麼疑問。張平山沉住氣,當仁不讓地打了頭陣,第一個沿着院內的石路向那洋房走去。

    大手一推,那腐朽不堪的木門“吱呀”一聲響。

    幾人不約而同地有點頭皮發麻,唯獨林柚進來的時候還有閒心敲敲門板,嘀咕了句“打擾了”。

    一字不落全聽見的梁雪:“……”

    不是,這時候真有人應了才更可怕吧?!

    她走在最後,憋着吐槽的衝動默默給門留了條縫隙。

    幸好這門沒跟恐怖片定律一樣脫手就直接鎖死,但轉念想想,這也未必真是好事。

    “現在怎麼辦?”梁雪問,“繼續往裏走嗎?”

    這棟雙層小洋房……看樣子是民居。

    他們剛進來,正站在走廊裏,打眼望去就是黑黢黢的客廳。

    傢俱參差不齊地立在那兒,一陣山風吹得破成布條的窗簾飄揚而起,投在地上宛如虛浮的鬼影。

    “這馬上入夜了……”張平山說,“趕緊找找有沒有什麼能用來照明的東西吧。”

    他們就近在客廳找了一圈,翻到的卻都只有被蟲蛀了的傢俱。

    小心繞過衣帽架,林柚盯上了沙發旁的茶几櫃。她在櫃子邊上彎下腰,抓住把手用力一拉。

    林柚:“……”

    一隻不大點兒的蜘蛛八腳朝天地躺在裏頭。

    她索然無味地嘆口氣,“啪”地把抽屜又關上了。

    梁雪聞聲望過來,“你那邊怎麼樣?”

    “就是隻死蜘蛛,”林柚拉開底下的倆抽屜看了看,應道,“別的什麼都沒有。”

    連個手電筒的影子都沒見着。

    整間客廳只有一盞檯燈,他們試着按了按,果然沒亮。

    “往好處想想,”張平山直起身,用一種苦中作樂的語氣說道,“好歹證明這兒是連過電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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