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虎警 >第四百零八節 要債
    虎平濤也皺着眉頭。

    臭味分很多種,臭豆腐就是其中之一。

    在警官學院的科訓項目裏,對臭味的分類有很多細項:蛋白質腐爛、下水道淤積、不同物質摻雜……總之很多。

    現在聞到的這股臭味來源很容易判斷:典型的糞便。

    走過“T”字走廊,斜對面就是五零二房間,臭味也更濃了,包括虎平濤在內所有人要麼屏住呼吸,要麼捂住口鼻。

    走到五零二門前,虎平濤看到門框兩邊牆上有大量發黃的污漬。那是糞便塗抹之後,被清水擦抹留下痕跡。

    擡手敲門,門開了,一個身形佝僂,頭髮花白的老人看見身穿制服的虎平濤,臉上頓時驚喜且解脫的神情,忙不迭把路讓開,一個勁兒說着:“太好了,警察來了,你們來了就好。”

    客廳不大,十幾個平房的樣子。

    傢俱很簡陋,一看就是多年前的舊貨。

    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坐在長沙發上,左腿橫擺在膝蓋上,神情倨傲。身後站在三個男的,都穿着黑色T恤,胳膊上有各色刺青。

    在這些人的對面,坐着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他聽到門響,下意識地轉過頭來看着,神情惶恐,目光中有期待,也有慌亂。

    虎平濤走進客廳,依照程序問:“誰報的警?”

    開門的老頭連忙用手指了一下自己:“我……我報的。我叫王偉臣。我是本地人,戶口是溪西村的。”

    他的這番表現讓虎平濤頗感意外,問:“你以前報過警?”

    王偉臣點點頭,他滿臉苦意:“報過好幾次了。”

    派出所每天都要處理各種案件。虎平濤去年才接手這方面的工作。以前的所長是廖秋,現在也不是所有案子都歸虎平濤管,他不知道也很正常。

    王貴走上前,湊到虎平濤耳邊壓低聲音:“這戶人家我有印象。今年二月份的時候,我就跟李思德來過一次。好像是借款產生的糾紛。回頭去所裏我查查以前的記錄。”

    虎平濤點了下頭,視線從王偉臣身上移開,注視着坐在對面沙發上看似爲首的中年男子:“還有你,說說你的姓名和工作單位。”

    男子坐在沙發上沒有動,他很不高興地看着這邊,視線越過虎平濤,落到站在略後位置的攝影師身上,反問:“怎麼你們警察現在出警還帶着攝影機?”

    無論語言和態度,他都很傲慢。虎平濤注視着他,平靜地重複之前的問題:“你叫什麼名字?在哪兒工作?”

    強烈的威懾力迫使中年男子離開沙發站起來,他目光中蘊含着挑釁成分,很不情願地說:“……我叫張一峯,是雅意租賃公司的老總。夠詳細了吧?”

    虎平濤在筆錄本上迅速記錄,頭也不擡地問:“說吧,到底怎麼回事?爲什麼報警?”

    張一峯擡手指着坐在對面的年輕人,語速極快地搶道:“他欠了我一百多萬,我今天過來要錢。他不給,還打電話報警。”

    站在旁邊的王偉臣一聽就急了,連忙解釋:“警察同志,你別聽他亂說。事情不是這樣的。”

    虎平濤側身面對老人,溫和地笑了一下:“您別急,有什麼話慢慢說。”

    王偉臣嘆了口氣:“都說家醜不外揚,可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再瞞下去也沒意思。”

    說着,他擡手指着坐在沙發上,神情沮喪的年輕人:“這是我兒子王磊……我們家是溪西村的人,一直都是。那年趕上好時候,全村拆遷,我們家補了三套房子,回遷房。孩子他娘去的早,家裏就我們爺倆,沒外人。那時候孩子年齡小,又是個內向的性子,就沒找女朋友。我尋思着讓他在外面先找份工作,上幾年班,然後再託人給他說個媳婦。”

    “我兒子上學的時候沒好好唸書,成績不好,中考的分數只能上中專,畢業以後就待在家裏。我上了年紀,不想再出去做活計,想着分了三套房,只要好好收點兒租金,一個月下來基本生活不成問題。於是我就把其中一套過戶,給了兒子,剩下兩套我自己留着,平時都住在一塊兒,兩套房子拿出來租給別人。”

    “孩子總不能畢業以後一直呆在家裏不上班吧!可他那學歷不上不下的,工作實在是不好找。我就把家裏所有的錢湊了一下,給他開了個小超市。一個月下來還是有點賺頭,好好經營下去也挺不錯的。攢幾年錢,夠他結婚就行。”

    “前些年,他有個初中同學找到家裏,找我兒子借錢。”

    “他說他做生意失敗,欠了一筆款子,天天被追債,求我兒子看在過去的同學情分上幫幫他。”

    “當時我是不願意借的。因爲我雖說有三套房子,可我手裏沒錢啊!超市一個月下來就幾千塊的利潤,小本生意,我們自己都喫緊,更不要說幫別人了……可他那個同學跪下來求我,管我叫乾爹,說只要幫幫他,以後賺了錢加倍還給我,下輩子當牛做馬也要報恩。”

    “我被說動了,就點了頭,讓我兒子看着辦。”

    “我說的是實話,當時我們爺倆兒手上真是沒錢。於是他們就商量着,我兒子同學出了個主意————讓我兒子替他做擔保,在外面貸三萬塊錢。”

    “他們說是去金融公司貸款,這種借錢的法子我不懂,就讓他們自己弄。那個人帶着我兒子去了一家公司,辦了手續,他拿到錢,說了一大堆好話,真正是感恩戴德。”

    “後來……那個人就再也聯繫不上了。當初留下的電話號碼是停機,地址也是假的。我兒子急得到處找以前的同學幫忙,可幾乎所有人都說沒有這個人的聯繫方式。後來好不容易找到兩個跟他關係好的,結果人家說那就是個騙子,都被他騙過,再後來就徹底消失了。”

    “你想想,這錢不是我們借的啊!當初作擔保的時候,也沒想過也沒想過要我們來還錢。因爲不合規矩啊!沒這麼坑人的,我們簡直比楊白勞還冤啊!”

    “可是貸款協議已經簽了,白紙黑字的,還按了手印,總得認啊!”

    說到這裏,王偉臣擡手抹了下眼淚,指着坐在對面沙發上的張一峯:“當時辦貸款的人就是他。那家公司是他的。”

    虎平濤問:“當時的貸款協議還在嗎?”

    王偉臣嘆了口氣:“如果只是三萬塊錢,那也就罷了。我問過人,說這種情況可以向社區和法院求助。錢肯定是要還的,但可以視具體情況減免一部分。那天社區的同志帶着我去了他的公司,說明情況。張一峯當時通情達理,答應減免兩萬,只要我們換上一萬塊錢就行,還不要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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