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虎警 >第六百三四節 死者
    虎平濤繼續笑問:“國畫專業很不錯啊!你具體學什麼的?工筆還是寫意?”

    “工筆。”王永昌的興趣來了:“我以前一直練白描,光是《八十七神仙卷》就臨了不下兩百遍。”

    說起繪畫方面的事,他滔滔不絕,刻板冷漠的臉上也有了笑意。

    虎平濤把右手插進衣袋,悄悄按下了錄音筆的開關。

    這是他私人購買的物件。

    “我得叫你一聲“師兄”了。”虎平濤的笑意中帶上了一絲佩服,連聲誇獎:“能考上川美,說明師兄的專業功底很強啊!”

    “那裏那裏,我只是運氣好。其實那年有很多人畫的比我好。運氣,真的只是運氣罷了。”王永昌嘴上很謙虛,笑開的眉眼卻流露出享受的成分。

    虎平濤笑道:“川美旁邊就是川音,美女如雲啊!師兄你怎麼當年沒在學校裏談個女朋友?”

    “川美和川音的女孩眼光高,怎麼可能看得上我這種人。”談到這個問題,王永昌情緒忽然變得有些落寞:“就說當年我在的那個國畫班吧,有幾個女生真是長得的很粉,光是美術系裏的追求者就有好幾十個,這還不算外院和其它系的。”

    虎平濤笑了,故意道:“那師兄你們應該合力對外啊!”

    王永昌滿臉都是苦笑:“就算合力對外也沒我的份啊!何必呢?我家庭情況不好,父母都是農民,如果不是在川美上學的時候,從二年級就跑畫廊聯繫賣畫,半工半讀,家裏根本供不起我。”

    虎平濤很清楚王永昌所說的“賣畫”。

    那絕不是一幅畫擺在畫廊裏展示,被看中者高價買走的概念,而是高速、短期、大量的複製過程。

    很多人喜歡名畫,卻不可能買到真跡,於是花上幾千塊錢買一副高仿,就成爲了最佳選擇。

    齊白石、李可染、豐子愷、八大山人……畫廊會根據市場需求,對相關的畫作進行復制。如此一來,像王永昌這樣有着深厚功底的美院在校生,就成爲了批量複製畫作的廉價工人。

    他們的收入很微薄,一副複製品的薪酬只有幾百元,有時候甚至低到一百、幾十塊錢。

    虎平濤密切着對方情緒,小心翼翼轉換着話題:“上學的時候我也給畫廊幹過。唉,說起來我和師兄你一樣,改天約個時間,咱們好好喝幾杯。”

    王永昌笑了,打消了大部分戒備心理:“你怎麼會想起幹警察這行?”

    “生活所迫啊!”虎平濤佯裝嘆了口氣:“咱們學美術的聽起來高上大,其實就業很成問題。我也難啊!被逼着考公務員,混口飯喫,這還是託了我女朋友的福,她父親在司法系統,我當時報考的工作單位是地州監獄,好不容易纔調到省城。”

    王永昌同情地看着他:“從地州調上來很難,你應該花了很多錢吧?”

    ….虎平濤自嘲地笑笑:“我是被逼得沒辦法,女朋友下了最後通牒,不調上來就分手,更不要說是結婚。”

    這話似乎出動了王永昌的心事,他臉上的肌肉頓時繃緊,沒有搭腔,陷入沉默。

    虎平濤看似漫不經心問:“師兄,我聽說你和張紅霞快結婚了?”

    王永昌似乎是在思考,過了近半分鐘才緩緩回答:“我們打算先領證,再辦酒席,沒想到出了這種事。”

    “節哀順變吧!”虎平濤勸道:“人死不能復生,但你還得生活。”

    王永昌神情落寞,眼中流露出痛苦:“紅霞是個好女人。我們是朋友介紹認識的。她很照顧我,也很寬容,她……她懷了我的孩子……懷了我的孩子啊……”

    彎下腰,雙手捂住臉,王永昌失控般嚎啕大哭起來。

    見狀,虎平濤只能在心裏暗歎,站起來,走到王永昌面前勸道:“想開點兒,一切都會好的。”

    他沒有再提案子,就這樣陪在王永昌身邊,坐了很久。

    ……

    離開房間的,虎平濤前往羣藝館停車場。拉開車門坐進去的時候,早已等候在駕駛座上的顧德偉衝着他笑道:“怎麼磨蹭了那麼久,有收穫嗎?”

    虎平濤搖搖頭:“收穫不大。你那邊呢?”

    來之前,兩人商量過:虎平濤找王永昌瞭解情況,顧德偉調查對象主要是王永昌的同事。兩人分頭進行,最後再匯攏信息。

    “我這邊問了六個人,其中一個是王永昌的科室領導,另外五個是他同事。”顧德偉道:“綜合起來,王永昌的繪畫水平很高,他的工筆花鳥作品多次獲獎,是羣藝館的骨幹。不過這個人性子跳脫,喜歡往外面跑?”

    聽到這裏,虎平濤感興趣地問:“意思是他不安心工作?”

    “王永昌喜歡藉着“採風”的名義往外跑。”顧德偉順手把擺在座椅旁邊的文件夾遞給虎平濤:“羣藝館每年都有作品完成指標,對外出採風的人也有一定數量的補助。王永昌幾乎每年都有一半時間呆在外面,地州上,或者其它省份。他還好幾次申請前往國外,申請主題是參觀盧浮宮,或者大英帝國博物館……呵呵,前兩項也就算了,去國外這個就很過分,據說他的申請被當場打回,還因爲這個與館裏的領導吵過架。”

    參觀盧浮宮和大英帝國博物館,而且還是公費?

    虎平濤搖搖頭:“要換了我是他的領導也不可能答應啊!這也太異想天開了。”

    “沒錯,王永昌的同事都這麼說。”顧德偉道:“他的確是個想當然的人,好像很多搞藝術的都這樣。”

    虎平濤瞟了他一眼,瞥着嘴道:“你這是說我嘍?”

    顧德偉促狹地笑道:“據王永昌的同事反映,他外出採風的時候,有好幾次是跟隨電影攝製組跑外勤,當羣衆演員。”

    ….“什麼?”虎平濤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跨度也未免太大了:“羣衆演員?你說的是哪個電影劇組?”

    顧德偉道:“前些年,張一謀不是去黎江拍電影嘛,黃金甲那部,在黎江取景。王永昌得聽消息就跟着過去,前前後後跟着劇組幹了一個多月。平時與他關係較好的同事說,王永昌一直感嘆懷才不遇,認爲他的才華與收入嚴重不符。他想當明星,也想當畫家,名氣很大的那種,所以一有機會就到處跑。”

    虎平濤低頭翻看着文件:“有想法是好的。就像那句電影臺詞說的:這人要是沒有理想,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顧德偉道:“這話沒錯,可王永昌是理想聯繫實際,他屬於那種在成功以前決不放棄現有工作的那種人。他在羣藝館的工資不算低,加上各種補助,算是高薪階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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