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完了衆人的話後,李秋微微蹙眉,只說了一句話。

    “我想要去見見這個範興。”

    ......

    第二天,李秋拎着一罈射天狼,一個油紙包裹的燒雞,兩個小菜來到了範興所在的監牢內。

    因爲經過了事先的安排。

    當李秋到來,進入到範興的牢房之內後,其他的閒雜人等就全部的退了出去。

    看着將酒和喫食放在了桌上的李秋,身子虛弱的範興施禮問道:

    “敢問大人是?”

    這時候,李秋很是細緻的將燒雞,喫食都打開來,然後看了他一眼。

    “我是李秋,奉陛下之命,前來送你最後一程。”

    一聽到李秋的這個名字,範興整個人的神情都爲之一振,然後急忙恭敬無比的躬身到地,向着李秋拜去。

    “範興久仰王爺大名。”

    “王爺對陣突厥的無往不利和偌大功績,實在是我輩之楷模。”

    “沒想到在這最後的時刻,竟然能夠得見王爺一面。”

    “範興縱是上路,亦無憾矣。”

    看着他如此,李秋輕嘆口氣,對着桌上的酒菜做了個請的手勢。

    “坐下說吧。”

    “趁熱嘗一嘗這燒雞和小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今天我奉命前來,還特意爲你換了一罈射天狼。”

    “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這或許是你範興,人生最後時刻裏最好的詮釋。”

    聽着李秋的話,不知道爲什麼,範興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種蒼涼,悲壯之意境。

    以及一種相見恨晚之感。

    或許這就是世間獨一無二,神武大將軍,李秋王爺的獨特人格魅力吧。

    “之前早就聽說過這射天狼的美名。”

    “可是斗酒十千,範興是無論如何都喝不起一口的”

    “沒想到在這臨上路之時,卻能喝到這一整壇,也算是幸事。”

    “王爺,及陛下,房大人、杜大人、長孫大人,李靖大帥等等對範興的恩情,怕也只能來世再報了!”

    說完,範興也就不再猶豫,大口大口的喫着燒雞,大碗大碗的喝着酒。

    他這一輩子,一直生活在條件艱苦的西北邊陲。

    縱使是從一個小小的馬倌,做到了綏州城的刺史,但是他都幾乎沒有喫飽過。

    他的心中,無時無刻都是裝着百姓。

    他沒有家,沒有媳婦,更沒有子女,有的只是大唐州縣的每一寸土地,以及土地上的每一個大唐百姓。

    他的那點俸祿,也全都用來救濟了可憐的,將死的百姓們。

    今天,他也終於可以忘掉這一切,以燒雞、美酒爲伴,踏上他自己的另一條贖罪之路。

    喫着喫着,範興竟然聲音開始哽咽,失聲痛哭了起來。

    這時候,李秋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你可是對這即將到來的死亡有所畏懼?”

    不過,範興卻是重重的搖了搖頭。

    “當初在綏州城,當我率着所有人衝向突厥軍陣去送死之時,就已經下定了必死的決心。”

    “我所痛哭的,是那綏州城下枉死的百姓,被蹂躪致死、苦不堪言的女人們,是那些在痛苦中驚懼嚎叫,生生被剝皮、喫掉的孩子們吶!”

    “我是這世間,最後一個從始至終,親眼看着這一切的唯一的那個人!”

    “我範興,對不起你們,不能再爲無法瞑目的你們,報仇雪恨了呀!”

    情到激動之時,範興噗通一聲跪倒在了李秋的身前。

    嘭嘭嘭的用大力磕着頭,鮮血將地面都染紅了一片。

    “王爺,範興此次,隨時都可能要去了。”

    “在臨死之前,只想懇求王爺一事。”

    “希望王爺能,率我大唐鐵騎,踏平突厥,爲我大唐那些慘死的百姓們,以牙還牙,報仇雪恨吶!”

    “王爺之大恩,我範興縱是九世爲奴,也毫無怨言!”

    看着眼前的範興,李秋也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如同自言自語般說道:

    “其實,我和你一樣。”

    “也親眼瞧見過,戰爭的殘酷和突厥人的喪盡天良。”

    “我大唐的兵士、百姓被虐殺,我大唐的婦女被凌辱致死,我大唐的那些可愛的孩子們被挖心掏肝,生生喫掉。”

    “這所有的一切,我全都親眼看見過。”

    聽着李秋帶着無盡冰冷和寒意,平靜到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範興無比詫異的擡起頭來。

    就這樣緊緊的看着面前李秋。

    當他瞧見了此刻李秋那種自己也曾有過的眼神之後,他心中能夠確定,李秋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這時候,李秋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不管有沒有你的囑託,我都會去做一件必須要去做的事。”

    “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就算是被天下人千夫所指,就算是被寫進史書,被後世人唾罵,我也要殺盡突厥所有的血脈。”

    “不過,那綏州城百姓們的血海深仇,還得由你自己來報纔行。”

    “既然是由你,導致了慘劇的發生。”

    “又是由你,親眼見證了他們的枉死和仇恨。”

    “那麼在替他們報仇之前,你就沒有資格去逃避!”

    “你連去死,都不配!”

    說完,李秋拎起桌上的那壇酒,將裏面的剩餘的射天狼一飲而盡。

    見到這樣一幕,範興可真的是嚇得魂飛魄散。

    “王爺!王爺!”

    “那可是毒酒啊!你怎麼能喝!”

    “我範興死了不要緊,可您是我大唐未來的軍中支柱,可不能死啊!”

    這時候,李秋重重的將酒罈重新放下。

    然後無比認真的看着範興說道:“對於你來說,這壇酒,就是毒酒。”

    “以前的範興,已經死了。”

    “現在的你,魂魄之中只應該有兩個字,仇恨。”

    “在徹底的爲那些綏州城的百姓們報仇雪恨之前,你沒有死的資格。”

    “或許,你也可以把自己當成一個只爲了贖罪而生的活死人。”

    說完,李秋拿出來了一道由皇上籤發的政令文書。

    上面寫着,削範興爲民,流放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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