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李秋身世祕密的他自然是知道,李世民此舉,是想給自己這個愧對的兒子,留下最後一筆財產。
好能讓他們夫妻倆,在幽州,在即將到來的亂世,留有自保之力。
同時,這也變相說明了,在李世民的心中已經做下了最壞的打算。
他不願意退卻,是因爲他內心中的那股驕傲。
他寧可戰死,也不想被外人說,他李世民弒兄囚父得到的這個江山,就是用來面對強敵逃跑的!
也就在這時,忽然間有宮中太監慌忙的進來稟報。
說是杜如晦杜大人進宮求見。
“克明?!”
在聽了這句話後,在場衆人盡皆大驚。
而李世民更是直接起身,朝外面大步趕去。
“克明他在哪裏?!”
“朕去迎他!”
片刻後,直接到面容枯黃,一臉虛弱的杜如晦被人給擡了進來。
一見到杜如晦此時那病弱枯槁,眼看着瘦了三圈的樣子,與他關係最深的房玄齡、長孫無忌等人,眼中的淚花都不由得打轉。
而李世民,也是同樣的上前,抓住了杜如晦的手。
“克明啊!”
“朕這才幾日未曾見你,你怎麼就病到了如此程度呢?!”
再一次見到了李世民和房玄齡、長孫無忌幾位人生舊友,杜如晦的眼中也是不由得蒙上了一層霜霧。
“陛下。”
“臣,估摸着,眼下又到了我大唐的生死存亡之際。”
“實在是放心不下,就拼着這股氣力,過來瞧一瞧。”
這時候,宮中太監已經無比小心的將杜如晦的擔架放到了地上。
在他旁邊,就是地面上鋪展開的那張大唐的地圖。
一進入到這間宮殿,一見到這張無比熟悉的地圖,杜如晦彷如又找到了從前的那種感覺。
“玄齡啊,你把眼下的情況同我說一說。”
不知道爲什麼,一聽到杜如晦這帶着虛弱,不是很大的聲音,房玄齡的心中卻多出了一種舒適和安全感。
每當有杜如晦在時,那些所有讓他心生顧忌的話,都從來用不着他來說。
隨後,房玄齡仔細,卻又簡要的就將目前的局勢又重新分析了一遍。
在聽過之後,杜如晦疲憊的躺了回去,閉上眼睛緩了幾口氣。
在他思索了片刻,重新睜開眼睛時,李世民不由得發問,“克明,眼下這種形勢你怎麼看?”
杜如晦此刻緩緩說道:“若是最好的選擇,就是退守東都,以退守換取我大唐的喘息之機。”
“想必陛下,是不會退的。”
“若是不退......”
“臣以爲,當以長安爲核心,先以兵力最大程度消耗突厥兵力......”
“然後堅壁清野,以待敵軍,死守長安。”
聽了他的話,李世民不由得再次皺眉發問,“克明,你這堅壁清野,怎麼講?”
這時候,杜如晦再次緩了幾口氣,解釋說道:“這一次,突厥近四十萬大軍南下。”
“在一路上,他們又直奔涇州和長安而來,並沒有如以往那般,大肆在夏州、慶州、涇州境界擄掠糧草。”
“想必此刻突厥軍中存糧不多。”
“而我們,將武功至長安周邊,這裏所有的百姓,牲畜,糧食,甚至是野菜。”
“但凡能喫的,一點都不給突厥大軍留。”
“若是這樣的話,只要長安堅守的時間一長,突厥必退。”
“聽之前玄齡說,這一次突利兵行怪招。”
“這仗打了這麼久,他們又已經死了二十幾萬人,突厥大軍的內部絕不會非常平靜的。”
“若是我們採取堅壁清野這一對策,也順勢能將之前的攻心之術的作用,發揮到最大。”
“陛下,這一次的堅壁清野,一定要堅決,就連一路上的屍體,都不要留給他們。”
“然後剩下的,就要看我軍最後的精銳,能夠再拼掉突厥多少的兵力。”
“我們的長安城,能不能堅守到突厥熬不下去了的那一天......”
“盡人事,聽天命矣。”
在聽到了杜如晦提出的堅壁清野策略後,李世民、長孫無忌等人眼中均是大喜。
至少如此一來,又真正的讓他們看到了勝利的希望和契機。
於是,李世民直接安排侯君集親自立即去執行這件事。
並且按之前杜如晦所說,堅壁清野的力度一定要大,速度也一定要快。
這時候,由於從府中一路折騰到皇宮之內,又耗費了一番氣力和心血,杜如晦明顯更爲虛弱和睏倦。
也到了該送他回府的時候。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李世民一直抓着杜如晦的手,卻怎麼也不願意鬆開。
此刻,看着李世民的樣子,杜如晦也是不由得心中唏噓。
“陛下。”
“臣,怕是以後不能再爲陛下出謀劃策了。”
聽着他這滿懷着太多感情和回憶的話,李世民直接一個沒忍住,眼角的一滴淚珠都掉了出來。
“唉,克明啊!”
“克明!”
“不要說這些喪氣話。”
“朕是天子,朕不准你死。”
“況且還有孫思邈,還有這麼多神醫和府庫中那麼多珍貴藥材不是嗎?”
“你就安心的在府中養病,等這一次突厥退了,朕就帶着玄齡和輔機,到你那去看你。”
“陪你喝茶,對弈......”
在同李世民話別了之後,正在被往出擡的杜如晦卻突然間叫停。
然後伸出了他那隻已經消瘦的皮包骨的胳膊,顫抖着伸向了地面上的那張大唐的地圖。
曾經,不知道多少次,他就是這樣同房玄齡、李世民一起,坐在這地上,沿着這張地圖不斷的指點江山,做出軍事決斷。
隨後,幾名太監再一次的將杜如晦擡近,讓他能夠再觸碰到,摸一摸地面上的那張巨大的地圖。
這時候,杜如晦輕嘆了一口氣,“唉,捨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