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人的神色,自然也是逃不過李靖的眼底。
於是乎,李靖也是笑着說道:
“可心啊,這人老了,總是要有這麼一天。”
“與其等着老邁了,被人趕下臺去。”
“還不如趁着這次機會,識時務,急流勇退的好。”
“而且就算是我辭了官,也並不是告老還鄉。”
“依然還會在這長安城中。”
“興許到時候,天天到你們芙蓉園中去喝茶。”
“與你們見面的時間還能多一些。”
“我這還有幾本兵書和這一輩子的兵略都沒有教給你們。”
“是不會輕易就此離去的。”
......
兩天後,李靖來到了御書房中覲見。
李世民自然也是無比熱情的,拉着他的手坐下。
可是在隨意的閒聊了一會兒,當聽到了李靖此番是前來請辭之時。
李世民心中大感詫異,當即就變了臉色。
“靖兄,你此番心意,朕看的真切。”
“可朕,自問遠非昏庸,不能容下之君。”
“你如今這又是何苦呢?”
李靖與李世民,都是當前世上最有眼界、閱歷,通達之人。
很多話也根本就不用明說。
見李世民挽留,李靖的態度也是頗爲的堅決。
見狀如此,李世民也只能是嘆息一聲。
“唉,罷了。”
“朕觀自古已來,身居富貴,能知止足者甚少。”
“不問愚智,莫能自知,才雖不堪,強欲居職,縱有疾病,猶自勉強。”
“公能識達大體,深足可嘉,朕今非直成公雅志,欲以公爲一代楷模。”
最終,李世民還是準了李靖的請求。
封了李靖一個正二品文散官的虛職,特進。
賞物萬段,黃金千兩。
封爵依舊,俸祿、吏卒等均按原職標準供給。
同時,還不住叮囑李靖。
等到李靖的足疾稍有好轉,或是在家中覺得無趣。
也可以每三兩日至門下、中書平章政事。
......
隨着年節的一天天臨近。
長安城中的節日氛圍也是越來越濃。
可是在大安宮中,卻是冷冷清清。
一片的死寂。
還是去年的這個時候,大安宮中可遠不是這番景象。
想那時,都已經長大的孩子們,早已經在宮中準備起過年的各種小玩物。
惦記着想要跟李秋、武珝索要什麼樣的新年禮物。
或是三五成羣,帶着他們各自的狗瘋鬧,追逐。
好不熱鬧。
但也就是轉眼之間。
又一年到來,這大安宮裏面,就只剩下了太上皇他一個人。
就在一個多月前,那兩條老邁的,最初由李秋送來還是幼崽的邊牧。
相繼也已經死掉了。
這也導致了太上皇此時的心境,更爲悽傷,悲涼。
現如今,他每天的進食也越來越少。
除了偶爾喝兩杯茶,連酒都已不再沾。
每當白天裏閒暇時,他就一個人坐在那張椅子上。
眼前所浮現的,都是這羣孩子的笑聲,瘋鬧時的身影。
對於這大安宮中的每一寸土地,以及每個孩子們的身影。
他都深深記得。
可就當他嘴角露出微笑,準備招招手,將孩子招到身前,寵愛一番時。
卻突然間,眼前的這一幕幕景象都隨之消失。
變成了虛無。
這大安宮中,也重新恢復了原本的死寂與冷清。
每當這個時候,太上皇總是略有悲傷的搖搖頭。
在心中感慨,看來自己終是老糊塗,開始幻視和幻聽了。
在距離年節還有十餘天時,李秋終於百忙之中抽出空閒。
離開皇城來到了這大安宮之內。
這時候,大安宮裏之人就告訴李秋。
說太上皇睡下了,還沒有醒。
一聽到此,李秋神情隨之一愣。
眼下才剛剛巳時(上午9:00~11:00)。
深知太上皇作息規律的李秋,自然是詫異。
太上皇爲何會在這個時候睡覺?
這時候,答覆李秋的宮中嬪妃當即傷心落淚。
說自從孩子們都離去後,就連那兩隻邊牧都已經死掉了。
太上皇最近的身子情況是越來越差。
尤其是最近,很少進食,時常昏睡。
每天就連話,都說不上兩句......
一聽到此,李秋不由得心中一緊。
很是小心的來到太上皇的寢宮之內。
此時正在昏睡的太上皇,面色蠟黃。
嘴脣也有些水白。
縱使李秋不懂醫術,也能看明白,太上皇的狀況很差。
李秋此時的心情,自然也是沉了下去。
隨後,他輕聲的同宮裏之人請求。
說自己在這裏陪太上皇一會兒。
假如尚書省有人來找自己,統統回絕不見。
李秋同大安宮中的關係,以及對太上皇,對大安宮內所有人的情誼。
都是深入大安宮內每一個人的心中。
對於他的這種請求,自然是沒人會拒絕。
就這樣,在這太上皇的寢宮之內。
只剩下了李秋和太上皇爺孫兩個人。
太上皇仍在昏睡,而李秋就這樣默默的守在身旁。
至於宮女和太監,都在宮門外靜候。
大概過了不到半個時辰,昏睡的太上皇昏昏沉沉的醒了過來。
睜眼處,是從這窗戶紙投過來的昏黃的光色。
讓他還以爲,自己又一次昏睡到了日落。
這段時日以來,他昏昏沉沉的,黑白顛倒,也不只是一次兩次了。
不過這一次,他的運氣很不錯。
因爲他幻視到了自己寄託了所有期望,那麼孝順自己的好孫子,李秋。
隨後,他便看着李秋的‘幻影’,自言自語的緩緩說道:
“我的好孫兒,你又過來陪我了?”
“這段日子啊,我總是能朦朦朧朧的,看到好多人。”
“有那些離去的孩子們,有你,有子信,甚至是還有那兩條老邁的邊牧。”
“不過這裏面,最開心的,還是看到你。”
“唉,我也知道。”
“這種樣子,怕是大限將至,沒剩下多少時日了。”
“可是我這心裏,卻是這麼的捨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