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看着懷裏妝容都被水融化了的燕明儀,再看看燕明殊那張雅緻溫柔的側臉,心裏莫名一陣煩躁,甩甩衣袖站了起來。
燕明儀被猛地摔在了地上,發出了一道沉悶的聲響來,燕明殊掩脣嬌嬌地笑了:“三殿下這般粗魯作甚,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此刻,仇人就她站在跟前,而自己卻要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燕明殊的內心,正處於這種掙扎煎熬之中。
蕭珩二字入了心口,瞬間牽動了燕明殊的四肢百骸、五臟六腑,體內用鮮血和恨意滋養的魔鬼,開始一遍又一遍地瘋狂叫囂:殺了他,殺了他!
她無數遍告訴自己,再忍忍,終有一天,她會用這把被仇恨餵養的拆骨刀,將蕭珩剝皮抽筋,將他碎屍萬端,斷絕他永生永世的輪迴路。
只有這般,才能稍稍慰藉她的恨意。
“殊姐兒你這是胡說什麼呢?”
賢陽公主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責備地瞪了燕明殊一眼,連忙拿了披風將燕明儀蓋住了,朝着蕭珩道謝:“謝過三殿下救命之恩了,”
“長公主嚴重了。”
蕭珩眉目不起波瀾地頷首,也順着賢陽公主給的這個臺階下了,轉身要走的時候,他眯着眼睛看向燕明殊,眼底的情緒深邃了幾分。
看過去的眼神裏,都帶着幾分審視的味道。
燕明殊見蕭珩看向了她,她彎着眼眸波瀾不驚地笑,那雙秋水明眸裏如同深潭一般寧靜,但是脣邊噙着的笑容,卻無端詭異、陰冷。
蕭珩的瞳孔微不可見地收縮了一下,若無其事的收回了目光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感覺燕明殊的眉目裏,藏着不爲人知的陰鷙。
那是仇恨嗎?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哪來什麼仇恨,以至於她身上的凜冽殺氣那般重?
蕭珩的眉頭下意識地蹙了一下,覺得燕明殊身上的戾氣太重了,心思更是深沉得很,日後怕是不太好掌控。
但是他又覺得不甘心。
縱觀文和帝膝下的幾位皇子,個個都是背靠名門大族,母家顯赫,唯獨他蕭珩,出身卑微,在冷宮裏不見天日多年。
除了蕭景瑟對皇位沒有興趣,文和帝對其他三位皇子態度都是一樣的,不偏愛、不疏離,以至於他們都盯上了燕明殊。
只要能和燕明殊結爲兩姓之好,那麼就等於這儲君之位定了下來。
所以,蕭珩纔會跳下來救人,本想着英雄救美,在燕明殊這裏落得個好臉,可沒想到陰差陽錯,卻是燕明儀掉了下去。
而且,燕明殊又同謝君樓……
不,不行!
他絕對不能夠再坐以待斃了,這至尊皇位,天下大權,最後必定要落到他頭上來,任何威脅到他皇位的人,都得死!
賢陽公主將燕明儀裹在披風裏,連忙帶着她去偏殿換衣服。
秦似錦冰敷了一陣後,臉上的腫脹總算是消下去一點了,她順勢不懷好意地質問謝瑤華:“安樂郡主,明儀郡主好心來勸架,你爲何要將她推下去?”
“本郡主推她?”謝瑤華如同聽見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把玩着手中的軟鞭,慢悠悠地擡頭看向秦似錦:“你哪隻眼睛瞧見本郡主推她了?你眼睛這樣不靈光,要不要本郡主幫你治一治?”
“你莫不是被本郡主抽傻了?”謝瑤華眉目冷硬了下來,眸光瞬間森然冷厲了下來。
秦似錦可不怕謝瑤華的,她幽幽地笑道:“在洛陽的時候,你們上香禮佛,遇到了淫賊,險些被玷污,後來在晉城,朝華郡主又對旁支的小姐下手,更是害得明儀郡主被毒蜘蛛咬傷,我知道安樂郡主想替朝華郡主討回公道,可您也不能助紂爲虐吧?”
“什麼?竟然有這樣的事情?”
名媛圈子裏頓時就掀起了軒然大波,衆人開始交頭接耳:“怎麼從未聽說過此事?是被燕家壓了下來嗎?”
有人壓低聲音諱莫如深地道:“聽說在晉城的時候,那燕氏旁支的小姐,不過是多看了謝小侯爺一眼,就被朝華郡主毀了容。”
旋即,便有女孩啐了一口:“她燕明殊可真是越發囂張惡毒了,這會兒連嫡親姐姐都要害呢,虧明儀郡主還把她當成親妹妹來看,如此蛇蠍之人,再尊貴,也醜陋不堪!”
她一臉不屑地,將燕明殊貶低了一頓。
謝瑤華聽到這樣的話,一張臉頓時鐵青無比,若不是唐蘊之拉着她,她指不定要上去,一鞭子抽死那兩個姑娘。
她就知道,燕明儀不是什麼好東西!
燕明殊始終淡然得很,轉頭看向了那兩個議論的女孩,方纔罵她不堪的姑娘,是太常寺卿家的千金,長得雖然好看,可眉頭高挑,看起來尖酸刻薄。
“我即便有蛇蠍心腸,可也有傲居天下的尊貴身份,你們有什麼?”
燕明殊眸光清亮地看着那羣人,語氣很淡,但足夠戳人心肝:“若是什麼都沒有的話,本郡主勸你們,還是不要當長舌婦的好。”
幾個人頓時就不說話了。
燕明殊說得一點也沒有錯。
她是尊貴無雙的靖國公府嫡女,是國朝的朝華郡主,爵位在身,位比公侯,即便再怎麼跋扈張揚,再怎麼心腸歹毒,她也是陛下的心頭肉。
若不是燕明殊不是皇家血脈,只怕文和帝都恨不得將皇位捧到她跟前,陛下就是這般寵愛燕明殊,皇子公主都比不上。
可這些話聽在秦似錦耳中,只覺得是燕明殊在挑釁她。
容顏嬌媚的女子眉尖上染了一抹戾氣:“今日前來赴宴的世家千金,哪一個不是出身名門,難道唯郡主一人高高在上,她們便是你腳下塵埃嗎?”
秦似錦就是看不慣燕明殊這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和那個謝瑤華一樣討厭,不就是仗着郡主身份,才能這般囂張嗎。
要是她沒了這層身份,燕明殊什麼都不是!
“你知曉她是郡主便好!”
謝君樓慢悠悠地晃了過來,那襲紅色的袍子襯得他容顏越發邪肆動人。
他在燕明殊身後站定,把玩着姑娘披散在身後的頭髮,嗓音慵懶:“世間萬物在天家之人腳下,皆如塵埃,爾等亦如此。”
秦似錦挑了挑好看的眉梢,笑得風輕雲淡:“小侯爺的確是天家子弟,可她燕明殊不是。”
戚雲沉慢慢地走了過來,男人眉目精緻好看,淡然的嗓音聽來有些許撩人的:“她既是國朝郡主,便算得上是天家子弟,她的名諱,也是入了太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