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正有此意，願意撫琴一曲。”
秦似錦移動蓮步款款上前，朝着皇后端莊優雅地福身，嫣然笑道：“只是單隻聽琴聲，過於單薄了些，素問蘊姑娘曾經一舞動天下，不知今日，臣女能否有幸同蘊姑娘合作？”
看吧，果然來了！
唐蘊之正端着酒杯抿了一口酒，眼眸忽然頓了一下，便擡頭看向了秦似錦，淺淡地笑了：“秦小姐謬讚了，我的舞姿實在是難等大雅之堂，秦小姐若是想合作，可以私下裏進行。”
底下衆人對此是沒什麼意外的，早就聽說秦似錦傾慕戚雲沉，可戚雲沉同唐蘊之之間的情意，衆人也是瞧得清清楚楚。
所以今日秦似錦和唐蘊之共同出現在這裏，也算得上是冤家路窄了，早在秦似錦開口的時候，她們就曉得今日秦似錦是不會放過唐蘊之了。
她唐蘊之縱然是臣女，可也絕不是一個國公之女就能概括得了的，秦似錦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刁難唐蘊之，實在是嫌活得太久了。
“蘊姑娘這是看不起臣女，不願意同臣女合作嗎？”秦似錦咬着脣幾乎要泫然欲泣了，女兒家的嬌態展露無遺，惹得其他公子哥都心疼不已。
那些公子哥想要替秦似錦說話吧，但是又怕惹惱了戚雲沉，畢竟他們也知道唐蘊之同戚雲沉的事情，可不敢正面和戚雲沉槓起來。
“這殿內並非只有秦姑娘一人，大昭民風雖然不含蓄，但名門貴女，也不適合當衆獻藝。”
戚雲沉面無表情地開了口，男人眉宇間的寒霜，都要比那冰天雪地還要冷上幾分：“若秦姑娘想當衆獻藝，沒有人會拒絕。”
男人將手裏的酒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發出了沉悶地聲響來，半盞清酒從酒杯裏撒了出來，散發出了濃醇的酒香。
這般護犢子的姿態，惹得衆人一陣唏噓，但是更多的，都是存了看好戲的心態。
秦似錦見戚雲沉這般維護唐蘊之，自然是嫉妒不已的，她不甘心地道：“臣女並非是土生土長的長安人，曾聽聞蘊姑娘一舞傾城，便存了豔羨之心，如今有此提議，也不過是想一睹蘊姑娘風姿，可蘊姑娘同戚將軍這般，倒是讓臣女生了惶恐之心。”
“噗嗤。”
燕明殊忽然輕聲地笑了出來，姑娘擡手用衣袖覆蓋脣畔，婉轉地開口：“看來，秦小姐真真是豔羨我們阿蘊了，我也好久沒見阿蘊姐姐跳舞了。”
“既如此，阿蘊你不如一舞，也好讓秦小姐明白，何爲天上地下的差別。”她轉頭輕飄飄地看向秦似錦，笑得高深莫測。
殿內頓時鴉雀無聲了，對燕明殊這個態度，着實驚訝。
誰都曉得燕明殊同秦似錦交好，可是如今，燕明殊竟然幫着秦似錦說話？！
戚雲沉捏着酒杯的手頓時便緊了幾分，修長的指節都有些泛白了，他也是不可思議地看向燕明殊，卻見她笑得深邃，手忽然便鬆了些。
唐蘊之溫柔婉轉地看向燕明殊，臉上笑容不減，一點氣憤的神色都沒有，她點了點頭：“好，既然阿殊想看，我便遂了你的心願便是了。”
秦似錦也着實是有些詫異，搞不懂燕明殊這是想幹什麼，但是一想到接下來唐蘊之會出醜，她便沒有再多想了。
秦似錦早就在琴絃上動了手腳，她等會要彈奏的琴曲，是與唐蘊之所要跳的舞步是同步的，琴聲彈到高亢之處，琴絃突然斷了。
導致唐蘊之急速旋轉的舞步跟不上節奏，傷了腳，後來秦似錦又做了手腳，害得唐蘊之這輩子再也不能跳舞了。
秦似錦姿態優雅地端坐在琴臺前，擡手輕輕地挑動了琴絃，琴音錚然波動了起來，纏繞在大殿上空，如同清泉石上流，讓人心頭一片清涼。
唐蘊之隨着琴聲翩然起舞，腳踝勾勒在地面上，身姿翩然轉動，如同墜入塵世之間的飛鳥，灼灼其華，美得讓人驚歎。
她舞動着長袖，身體不斷地旋轉了起來，水袖沾了墨水，快速擊打在屏中的宣紙上，四周的宣紙上便顯現出墨畫來，姑娘足尖輕輕盪漾起，水袖揚起，宛若游龍。
這是唐蘊之曾經一舞動天下的成名之作，在跳舞的同時利用水袖作畫，放眼長安一衆名媛，唯有唐蘊之能做得到。
燕明殊朝着含珠丟去一個眼神，含珠示意，悄悄退後，將燕明殊一早準備好的琴抱了過來。
瞧着擺在燕明殊眼前的這把鳳尾琴，漆紅色的古琴小巧精緻，青黑色的古絃，流轉着清冷的氣息，琴身上雕刻着海棠花。
落下的每一處刀工，都是說不出的精巧。
燕明殊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摸着琴聲，眉目之間的心痛和落寞，難以掩飾。
這是她阿孃留下來的琴，阿孃曾經是大昭第一才女，琴技冠絕天下，父親仰慕阿孃之風華，親自做了鳳尾琴贈之。
後來阿孃難產而死，什麼都沒有留下，唯獨留下了這把鳳尾琴。
燕明殊記得爹爹總是坐在阿孃房中，撫摸着這把鳳尾琴，眼底心痛之色昭然落在眉目間，她瞧着，難過不已。
這個時候，琴聲已經奏到了高潮部分。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這場曲子和舞蹈，能順利完成的時候，忽然聽見啪嗒一聲，秦似錦挑在指尖的一根琴絃，猝不及防地斷裂開來了。
琴聲戛然而止。
秦似錦微垂的眉目間，閃過一抹得逞的笑意。
看我這次不弄死你！
唐蘊之落下的舞步也到了高潮，在秦似錦琴聲中斷的時候，她落下的腳步頓時便虛浮了起來，因爲她這個動作是極難的，尋常舞者要有五六年的功底，才能做得出來。
但唐蘊之也沒想到琴聲會突然中斷，恰巧是在這種緊要關頭，導致唐蘊之險些扭到了腰，臉色頓時便白了起來。
戚雲沉倏然站起身來，男人臉色難看無比，眼底閃過冷酷的殺氣，卻轉瞬被他壓制了下去，一雙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
“錚——”
一道清冽悠長地琴聲直直地衝入雲霄，是接着秦似錦沒有彈奏完的《山河賦》彈奏的，曲調高亢能入雲端，氣勢磅礴浩蕩，如同置身雲端俯瞰那八千里山河一般。
這琴聲裏的情感，要比方纔秦似錦所彈奏的，要濃烈許多，將衆人瞬間帶入了磅礴的琴音之中，錚然之音豪邁不已，纏繞在大殿上空繞而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