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並非隨同戚夢丹入宮赴宴，所以當聖旨到達將軍府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懵了，盤問之下才得知戚夢丹醉酒同燕承業糾纏。
直覺告訴她，定然是有人陷害戚夢丹，可是木已成舟，戚夢丹未婚便同男人有糾纏，這對將軍府來說，是醜事。
她如何去追查證據？
柔貴妃抿脣苦澀地笑了出來，那笑容瞧着酸澀不已：“當時唐國公還是世子，也心悅你母親，若不是出了這樣的事情，你母親應當是唐國公嫡妻的。”
“在長安衆多傾慕你母親的世家公子裏，你爹爹原是不出挑的一個，但你爹爹也算宅心仁厚，將你母親捧在手心裏，如此，後來陛下登基，愛屋及烏，對你爹爹予以高官厚祿。”
那時仰慕戚夢丹是少年郎，何止這麼幾個呀，先帝也有意爲戚夢丹指一樁婚事，但先帝也忌憚戚家權勢，戚夢柔也指給了還是皇子的文和帝。
所以，戚夢丹的姻緣，是斷不可能在皇家的，文和帝也知道這一點，便將戚夢丹小心翼翼地放在心尖裏藏着。
在戚夢丹被人設計之後，只能委身下嫁燕承業了，唐國公也被指了婚，但戚夢丹，依舊是他們心頭的明月光。
柔貴妃說的這些事，也在燕明殊意料之中。
自古女子的婚姻本就是身不由己的，母親當年心悅那位江湖俠士，卻陰差陽錯地，同她爹爹有了瓜葛。
但母親心裏有了別人，本是不願意下嫁的，可聖旨已經昭告天下了，若是母親在這個時候說不嫁，那麼便是抗旨。
抗旨，是要滿門抄斬的。
不管怎麼樣，母親都是付出了巨大的犧牲，不管嫁與不嫁，都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可最後爲了保全將軍府，她只能選擇犧牲自己的愛情。
柔貴妃惋惜地嘆了一聲：“燕承業雖然才情不如唐國公，風華不如陛下，但她對你母親也是極好，你母親便也接受了這個命運。”
如果戚夢丹不是高門貴女，想來也是能夠同那人雙宿雙棲的，可是戚夢丹不能逃走，同異族人私奔，她們戚家就保不住了。
燕明殊緩緩地開了口：“後來阿孃便有了哥哥，但是哥哥生下來不到半年，便早夭了，阿孃最後又難產而死，連我那妹妹都沒有睜開眼看這世界一眼，難道姨母便沒有懷疑嗎？”
“怎麼會不懷疑呢？！”
柔貴妃一下子就挑高了音調，語氣已經完全冰冷了下來：“當時你母親雖然傷心不得所愛，可也不至於身子骨差到了那個地步。”
“你那哥哥出生的時候，身體就不大好，先後病了好幾次，以至於早夭，就在那個時候，賢陽公主自請下嫁靖國公府爲妾室，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了，但是沒有多想，只是覺得唐國公娶妻了，賢陽公主氣急之下就自請嫁人。”
在柔貴妃的記憶裏，賢陽公主雖然不得先帝寵愛，可到底是皇族公主，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再加上當時賢陽公主心悅唐蘊之的父親唐國公，怎麼會願意嫁給燕承業當妾呢？
“你哥哥早夭，你母親傷心欲絕，病了大半年，你爹爹便帶她去了北國塞外，回來之後便有了你，我怕你再出什麼意外，所以就將你母親接到宮裏來，你這才平安出生。”
“那時我也還未想到賢陽公主的險惡用心，是在我得知穩婆暴斃之後，將這一切聯想起來，才知道賢陽公主這般惡毒。”
可那個時候，柔貴妃雖然身居貴妃之位，可賢陽公主將一切都抹得乾乾淨淨，她什麼都沒有查到，再加上那幾年賢陽公主又裝得賢良淑德，她若是貿然質疑她，根本就沒有人會相信。
柔貴妃便只能忍了下來，護住了燕明殊姐弟倆。
“她惡毒的地方豈止這些？！”
燕明殊那眼角眉梢上，都籠罩了一抹厚重的陰鷙戾氣，如經久不散的刻骨仇恨：“她害苦了我阿孃這一生，更害得我身中寒毒，每年生辰皆要受寒毒之苦，痛不欲生！”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出來的。
燕明殊從一出身開始，體內便帶了寒毒，衆人一度認爲是因爲戚夢丹在懷她的時候，染了北國霜雪，才導致燕明殊生來帶有寒毒。
可是在她前世被剝皮抽筋的時候，燕明殊才知曉，什麼體帶寒毒，根本就是賢陽公主幹的好事，害得她要承受這生不如死的折磨。
所以，她每年生辰，都必須要在皇宮的溫泉池子裏養着，方纔能減輕她幾分痛苦。
“什麼？”柔貴妃一下子就被驚到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燕明殊，如同失了神般喃喃自語：“你體內寒毒竟然是她所爲……”
她一直以爲燕明殊體內的寒毒是從孃胎裏帶來的，沒想到竟然是賢陽公主那個賤人所爲，她怎麼這般狠毒？！
燕明殊偏着頭始終笑得溫和良善：“姨母既然能夠知曉阿孃之死同賢陽公主有關，便也該曉得我體內寒毒，跟她逃不開干係。”
“我可憐的孩子……”柔貴妃心疼地撫摸着燕明殊的眉眼，這算起來是前人之間的恩怨，卻還是牽連到了孩子們。
當年賢陽公主癡戀唐國公不得，而唐國公又傾慕戚夢丹，所以，賢陽公主嫉恨之下，便設計將戚夢丹推入了火坑之中。
後來接二連三害了戚夢丹的孩子，掏空了戚夢丹的身體，以至於最後她在生產之時難產血崩，這一招，她的確是將戚夢丹抹殺得無聲無息。
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戚夢柔在深宮裏也經歷着這些爾虞我詐，便發現了戚夢丹死得蹊蹺，她親妹妹的身體如何，她這個當姐姐的，最清楚不過了。
所以戚夢柔暗中調查，得到的結果，讓她憤恨無比。
但所幸，燕明殊同燕明淵得文和帝疼愛，賢陽公主不敢做得太明顯，兩個孩子這才能平安無恙的長大。
柔貴妃一想起這些往事來，更是痛苦不已。
這些年來，她的內心，也是時刻處於煎熬之中，無人知曉。
“生於名門貴胄之家，是你們母女的悲哀。”
柔貴妃無比悲切地呢喃着，素白的手指輕輕撫摸過燕明殊的眉心，姑娘眉心有一顆小小的美人痣，血紅妖嬈。
可是不管燕明殊怎麼笑，額心上的那顆美人痣，將所有的笑容，都化成了一抹淡淡地悲傷，如同刻在她骨子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