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燕明殊這一邊。

    春獵是三年舉辦一次,所以,圍場裏蓄養的一些動物,已經繁殖了起來,燕明殊和謝君樓同騎一匹馬,沿着水邊慢慢地晃盪着。

    謝君樓嫌圍場裏太鬧騰了,便帶着燕明殊繞過了山坡,去了後山。

    溪水沿着山脈緩緩流下,水質十分清澈,岸邊開着不知名的野花,便是不狩獵,來這裏散心都覺得心曠神怡。

    “有蹄印!”

    燕明殊眼尖得很,指着溪邊被踩塌下去的青苔,笑眯眯地和謝君樓說:“溼漉漉的印記,看來剛纔有幾頭小鹿經過,我們去看看吧。”

    謝君樓寵溺地看着燕明殊,笑着把弓箭拿給了燕明殊,然後策馬涉過了淺淺的溪水,追着鹿蹄印記而去。

    兩個人追出去有一截路,便看見稀疏的小樹林裏,有幾頭梅花鹿正在那裏悠閒地啃青草,叢林靜謐,頗有種仙境的感覺。

    謝君樓正準備搭弓射箭,燕明殊忽然有些於心不忍,揉着鼻子,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打破了周遭的寧靜。

    幾頭梅花鹿機敏的跳躍了起來,跑入了樹林深處。

    謝君樓偏過頭去看着燕明殊,瞧見姑娘笑得狡黠,他眯了眯好看的鳳眸,寵溺地問:“你幾時變得這般心軟了?”

    燕明殊嫣然巧笑,琥珀色的瞳孔裏倒映出謝君樓的影子,她若無其事地問:“你說,這皇家獵場裏,有沒有大型猛獸?”

    謝君樓淡淡地笑道:“皇家獵場,素來不會有這些的。”

    “這可不一定哦!”

    燕明殊脣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眸光瀲灩婉轉,涼涼地說:“上林苑背靠雪嶺,裏面的猛獸指不定就鑽入了這裏。”

    謝君樓微微挑了挑眉,笑道:“春獵之前,陛下會派人來這裏巡查,即便有大型猛獸,也應當是驅逐過了。”

    “那就是作弊了!”

    燕明殊眯着好看的狐狸眸,眼底劃過一抹難以琢磨的笑意,饒有興趣地說:“這個時候,各世家弟子們的角逐,應當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了吧。”

    “應……”謝君樓還沒來得說話,便聽到了幾聲猛獸的咆哮聲,隨後,衆人撕心裂肺的吶喊聲也隨之傳來。

    燕明殊微微蹙眉,脣邊抿起了一抹讓人難以觸及的冷冽弧度,眸光暗沉,眼眸微眯,眼底情緒讓人難以看清。

    她側眸問謝君樓:“是虎嘯聲?”

    “是虎嘯聲,應當是雪嶺上下來的猛虎。”謝君樓眸光沉沉地開了口,拉着燕明殊上了馬,朝着虎嘯聲的源處而去。

    馬匹馳騁出去的速度很快,燕明殊隱約感覺後面有一道目光,陰冷地射在她腦門上,還沒等她開口,頭就被人猛地按了下去。

    “快低下身來!”

    謝君樓陰惻惻的嗓音在耳邊散開,燕明殊脊背一陣陰冷,快速將身體趴在了馬背上,隨後,便感覺他的身體,也壓了下來。

    眼角餘光瞧見,一支黑色的弓箭呼嘯而來,那鋒利的尾端閃着銳利的寒光,在燕明殊低頭俯身的時候,呼嘯着飛了過來!

    要是剛剛他們兩個沒有俯身,只怕那支弓箭,就要刺穿燕明殊的頭顱了!

    燕明殊頓覺一陣心寒,死亡的氣息從心臟裏瀰漫開來,一瞬間的功夫,就感覺四周充滿了冰冷的殺氣。

    若是前世,她必定要瘋狂地尖叫,但現在,她心裏無比冷靜。

    “此地不宜……”

    謝君樓的話還沒說完,煞氣瞬間充斥在他眼底,便聽到咻地一聲,飛快地傳了來,速度要比先前那一箭,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男人眼底迸射出陰森的寒芒,一把摟住燕明殊的腰,帶着她飛身而起。

    那利箭便從他們剛纔停留的地方,狠狠地射了過去,插入了對面那棵樹上。

    謝君樓掌心運功,將那支羽箭吸了出來,往對方的位置,猛然揮了出去,而後便聽到一陣慘叫聲,是弓箭射中了對方的人。

    燕明殊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看到對方來了不少黑衣人,蟄伏在茂密的樹林之中,手持弓箭,羽箭便密密麻麻地射了出來。

    謝君樓已經帶着燕明殊離開了圍場,掠倒了郊外,那些黑衣人緊緊地追趕了過來,其中一人突然擰開一個小木筒。

    那一束妖紅色的煙火猛然衝入了雲霄,在半空中炸開,慢慢地形成了一個妖嬈的圖案,看起來很古老。

    “是……是婆娑教!”

    燕明殊的眼眸倏然冰冷了下來,話音剛落,近百個黑衣人便從樹影裏躍了出來,全都帶着詭異面具的黑衣人。

    一部分人拿着銀勾,一部分人手持彎刀,若是被銀勾勾住,那些持着彎刀的黑衣人,便能夠砍下他們的頭顱。

    在黑衣人將他們圍住的時候,刀光劍影便以摧枯拉朽之勢襲來,在半空中交織成了一道巨網,朝着兩個人覆蓋而來。

    謝君樓摟着她不斷地躲閃,劍氣從兩個人脖頸上擦過,碎髮便隨着劍氣跌落在地,鐵鎖銀鉤便從四面八方撲來。

    燕明殊擡頭看向謝君樓,握緊了他的手:“你放我下來,我跟你一起抵擋。”

    “別亂動。”

    謝君樓抿緊了薄脣,眼眸收緊。

    男人一襲白衣,摟着燕明殊躲閃掉那些銀勾,穩穩地居於黑衣人的包圍圈中,神色孤傲冷峻,如同高舉王位之上的王者。

    怕是今日這樣的局面,他們單單兩個人,難以全身而退。

    燕明殊正要同謝君樓說什麼,倏然撞入那雙碧綠色的瞳孔之中,只見謝君樓的黑瞳,一點點幻化成了嗜血的碧色。

    那眼眸妖冶碧綠,透着森森寒芒,如魔鬼一般看着燕明殊。

    “你……”

    燕明殊愣住了。

    “別說話,今夜,是十五……”

    謝君樓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在分離,體內有千萬只蟲子啃噬着他的骨肉,痛苦如同海浪一般襲來,刺激着他的神智。?十五之夜,便是……

    “好好呆着別動。”

    謝君樓的嗓音忽然變得嘶啞晦澀了起來,一把抽出燕明殊腰間的軟劍,穿梭在那羣黑衣人之中。

    那一襲白色身影所到之處,在此起彼伏的哀嚎聲中,鮮血頓時噴薄而起,密密麻麻地覆蓋了下來,如同一場迷濛細雨一般。

    燕明殊聽着耳邊滾過的痛呼聲,身上都被落下了一層紅色,她已經瞧不清眼前光景了,因爲,眼睛都被血色覆蓋住了。

    模模糊糊之間,燕明殊只能看得到,那白衣如神袛般的男人,在血色之中不斷翻滾,劍起劍落之間,便是屍骨遍地。

    殺紅了眼的謝君樓,根本就感知不到疲倦是什麼,他素來有潔癖,殺人都忌諱身上沾了鮮血,可是現在!

    他似乎察覺不到那些血色的存在,執着地在刀光劍影中穿梭,那雙碧綠妖瞳,都被鮮血染紅了,碧綠中透着殷紅。

    妖異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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